《衡阳与梦得分路赠别》赏析-柳宗元的诗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9-04 20:53

衡阳与梦得分路赠别作品原文

衡阳与梦得分路赠别

十年憔悴到秦京,谁料翻为岭外行?

伏波故道风烟在,翁仲遗墟草树平。

直以慵疏遭物议,休将文字占时名。

今朝不用临河别,垂泪千行便濯缨。

《衡阳与梦得分路赠别》赏析-柳宗元的诗

衡阳与梦得分路赠别作品赏析

这首诗写于元和十年(815)三四月间,诗题中的梦得,即中唐著名诗人刘禹锡,他是柳宗元的好友,在二十岁左右时,他们是同榜进士,初入仕途不久,刘禹锡调任京兆府渭南县主簿,柳宗元任京兆府蓝田县尉,两人相距不远,又志趣相投,于公务之暇,常一起切磋学习。后来二人又一起入京共事,刘禹锡任监察御史,柳宗元任监察御史里行。唐顺宗李诵即位后,为了摆脱宦官和豪族官僚对朝廷的控制,开始重用王叔文,很快形成了以“二王刘柳”为核心的革新集团。但是这一革新运动在宦官和藩镇的联合进攻下很快便失败了,刘禹锡、柳宗元等八人同时被贬为远州司马。刘禹锡先被贬到连州(今广东连州),未到任,改贬朗州(今湖南常德)。柳宗元被贬到永州(今湖南永州)。在写这首赠别诗的十年前,即元和元年(805),刘、柳二人曾一起离开京城长安,奔赴贬所。事隔十年之后,宪宗李纯下了一道诏书,将刘、柳等人召回。他们于元和十年二月底回到长安,但不到一个月,又再次被贬谪。朝廷中虽有人想起用他们,但握有实权的大官僚武元衡等人反对,李纯也容不得他们。元和十年三月,便宣布对刘、柳等人改贬:刘禹锡改贬为播州(今贵州遵义市西)刺史,柳宗元被改贬为柳州刺史,他们被召入京时的一团高兴这时被泼了一瓢冷水,他们失望了。他们的官职虽然由司马提升为刺史,但贬地却比原来更远更苦,特别是刘禹锡的贬地播州,那是当时有名的“恶处”。柳宗元想到播州比柳州更艰苦,刘禹锡有八十多岁的老母亲需要随任奉养,曾几次上书朝廷,要求对换贬地,表现出崇高的情谊。后来由于裴度的帮助,刘禹锡才被改贬连州。

暮春三月,刘、柳二人怀着沉痛与失望的心情,再度从长安出发,奔赴贬地。他们结伴同行,水陆兼程,辗转到达衡阳。从这里,刘禹锡要从水路改走陆路去连州,柳宗元继续乘船沿湘江溯流而上去柳州,临歧依依,百忧交集,柳宗元挥笔写下了这首赠别诗。

此诗是一首七言律诗,首联两句,由回忆前十年的贬谪生活入手,写到被召入京与再度被贬远州,具有高度的概括性。首句写出了被贬十年到被召入京的过程,而十年的贬谪生活只用了“憔悴”二字来形容,一切愁苦与辛酸,俱含在这二字之中,这是“以少总多”的概括手法。“到秦京”三字,表现了十年愁苦生活的终结,诗人曾为此而高兴,他希望为报效国家而大干一场,当然也会有种种猜测,总之这时的心情是又惊又喜而又充满希望的,可以说在首句诗之中,便寓有感情的波澜。次句诗一下便跌入目前:“谁料翻为岭外行?”被召入京不到一个月,又改贬岭南之外的远州,这是出乎人们预料的,但又有什么办法呢?首联两句,勾勒出被贬、入京、再贬的过程,同时这也是刘、柳二人由愁苦到惊喜再到失望的过程,它虽未明写感情上的波动,但诗人感情的巨大波动,读者是可以从诗句中触摸到的,这次出尔反尔的变化是对刘、柳等人的嘲弄,他们对朝政的不满和对现实的愤懑,通过首联两句,含蓄而委婉地表达出来,不尽之意见于言外。

颔联两句,通过景物描写来抒发自己的怅惘情绪。现在展现在两位诗人面前的是昔日伏波将军南下道路上的风烟,而曾为秦汉旧都的京城却又留在一片茫茫的草树之后了。这两句诗,连用两个典故,但两个典故在诗中的作用却是不同的。第一个典故,是历史的联想,诗人想到汉代的路博德、马援,他们也曾沿着这条大道前进,但那时为了平叛,是为统一祖国而建功边陲,我们却是奔赴贬地,道路虽同情况却大不相同,伏波将军是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边关,我们却是灰溜溜地走向被贬的远州,当然不能相比,所以这种历史的联想也只能徒增愤慨。第二个典故,不过是用“翁仲遗墟”来指代京城,是修辞上的需要,为了与“伏波故道”对仗,所以后一个典故的运用属于修辞技巧。

颈联两句,将颔联二句所写之景宕开,转笔写自己一再遭贬的主观原因,似有总结经验教训与刘禹锡共勉之意。只因我们懒惰疏忽,不会献殷勤,才招惹人们的诽谤,为了不再取祸,诗人奉劝挚友刘禹锡,今后不要在文字上去争当世的名声了。诗人这两句诗表现的感情是复杂的,他们二人一生都没有向守旧派投降,虽知因“懒疏”而遭物议,但并不想改弦更张,转而向新贵献殷勤,这只是一种门面语,骨子里表现的仍然是愤慨的感情。为什么诗人柳宗元劝诫友人,今后“休将文字占时名”呢?这里是含有潜台词的。原来是刘禹锡被召入京之后,写了一首《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诗:“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诗中把显赫一时的满朝新贵比作须臾而尽的桃花,大有轻蔑之意,谁知刘禹锡因此诗而得罪执政者。据《旧唐书·刘禹锡传》记载:“元和十年,自武陵召还,宰相复欲置之郎署。时禹锡作《游玄都观咏看花君子诗》,语涉讥刺,执政不悦,复出为播州刺史。”其实,这不过是执政者的一个口实,但却不得不引起重视,故宗元在临歧分别之际,劝勉禹锡“休将文字占时名”,防止今后再以文字取祸。

尾联两句,以写别泪作为赠别诗的收煞,抒写了临别依依的悲恸。今天无须到河边去告别了,流下的眼泪已像江水那样多了。结句虽语含夸张,但给人的感受是真实的,它是真情实感的自然流露。

作为一首赠别诗,它的写法很得体,诗中凝聚着刘、柳二人的深厚感情,浓缩了他们十几年的不幸遭遇,触及彼此的个性特点,在抒情上有波澜,有起伏,虽信笔直书,仍能表现出复杂多端的感情,愤激之情见于言外,伤心之泪流于笔端,临歧依依之情见于言内,有真情,有实感,堪称一首优秀的赠别诗。

柳宗元在衡阳吟出了这首赠别诗之后,刘禹锡立即写了一首酬答赠别诗:《再授连州至衡阳酬柳柳州赠别》。这首诗写道:

去国十年同赴召,渡湘千里又分歧。

重临事异黄丞相,三黜名惭柳士师。

归目并随回雁尽,愁肠正遇断猿时。

桂江东过连山下,相望长吟《有所思》。

两诗内容与写法相仿佛。颔联也用了两个典故,黄丞相指西汉的黄霸,他曾两次任颍州太守,有“循吏”之称,刘禹锡感到他的两贬连州与黄霸两任颍州太守是不相同的,故曰“事异”。下句用战国时代柳下惠的典故。“柳下惠不以三黜(三次放逐)自累,故前业不忘,不以去为心,故远近无议。”(《战国策·燕策三》)刘禹锡当时却遭到不少谤议,自惭不如柳下惠。因柳下惠与柳宗元同姓,此典兼喻自己不如宗元,有自谦之意,两诗相比,刘作在用典的贴切与巧妙上有超过柳作之处。

元和十四年,刘禹锡因母亲去世扶柩北归,途经与柳宗元分手的衡阳时,他接到了柳宗元去世的噩耗,悲痛欲绝,写了《重至衡阳伤柳仪曹并引》:

元和乙未岁(815),与故人柳子厚临湘水为别,柳泛舟适柳州,余登陆赴连州。后五年,余从故道出桂岭,至前别处,而君没于南中,因赋诗以投吊:

忆昨与故人,湘江岸头别。

我马映林嘶,君帆转山灭。

马嘶循古道,帆灭如流电。

千里江蓠春,故人今不见。

柳宗元死后,柳氏家人遵照宗元给禹锡的遗书将遗稿交给禹锡,禹锡为宗元编集、作序,刘禹锡还抚养了柳宗元的儿子周六,足见他们的友谊生死不渝,这虽然是后话,联系《赠别》诗,却可以对此诗有更深的理解。

(刘文忠)

衡阳与梦得分路赠别作品注释

1、伏波:指西汉伏波将军路博德。汉武帝时,南越相吕嘉反,武帝派路博德前往征讨,事见《汉书·武帝纪》。又东汉马援也称伏波将军,他去交趾也经过湖南衡阳一带。伏波故道:伏波将军昔日曾经走过的道路,此处喻指柳宗元与刘禹锡南行赴任所经的道路。

2、翁仲:秦始皇曾铸铜人,立于京城咸阳门外,称为翁仲。遗墟:遗留下的废墟。翁仲遗墟,代指秦京,秦京咸阳在长安附近,实际喻指长安。

3、濯缨:洗涤帽上的丝带,语出《沧浪歌》:“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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