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慢·滁州送范倅作品原文
木兰花慢·滁州送范倅
滁州送范倅①
老来情味减，对别酒，怯流年。
况屈指中秋，十分好月，不照人圆。
无情水都不管，共西风、只管送归船。
秋晚莼鲈江上，夜深儿女灯前。
征衫，便好去朝天，玉殿正思贤。
想夜半承明，留教视草，却遣筹边。
长安故人问我，道愁肠殢酒只依然。
目断秋霄落雁，醉来时响空弦。
木兰花慢·滁州送范倅作品赏析
这首词作于宋孝宗乾道八年（1172）。辛稼轩词率多感时抚事之作，词情豪放。即或是送别词，亦多尚慷慨悲吟，不效昵昵儿女语。本词即其一。作者以送别为发端，倾吐自己满腹忧国深情。在激励友人奋进之中，又抒泄了自己壮志难酬的苦闷。慷慨悲凉之情，磊落不平之气，层见叠出。
“老来情味减，对别酒，怯流年。”发端数语陡然而起，直抒胸臆，以建瓴之势笼罩全篇。苏轼有“对尊前，惜流年”（《江城子·冬景》），此处化用其句，却更深沉悲慨。词人意有所郁结，面对别酒随事触发。本意虽含而未露，探其幽眇，“老来”两字神貌可鉴。词人未老，作此词时正在壮年，何以自居老迈，心情萧索如此呢？词人二十三岁“突骑渡江”，率众南归后，正拟做一番旋转乾坤的事业，不意竟沉沦下僚，辗转宦海。乾道八年他出任滁州知州，仍是大材小用，且朝廷苟安，北伐无期，旌旗未展头先白，怎能不“对别酒、怯流年”？
“况屈指中秋，十分好月，不照人圆。”在政治逆境中，对于寒暑易节，素魄盈亏，特别敏感，又眼看友人高蹈而去，惜别而外，另有衷曲，于是浮想联翩，情思奔涌。“无情水都不管，共西风、只管送归船。”“都不管”和“只管”道尽“水”与“西风”之无情，一语双关。既设想了友人别后归途情景，又暗喻范氏离任乃朝中局势所致。以西风喻恶势力，辛词中不乏其例。如：“吴楚地，东南坼。英雄事，曹刘敌。被西风吹尽，了无尘迹。”（《满江红》）归船何处去？联想又追入一层。“秋晚莼鲈江上，夜深儿女灯前。”笔锋陡转，摧刚为柔，一种浑厚超脱的意境悠然展现。前句用张翰故事，后句用黄庭坚诗意，使人读之翕然而有“归欤”之念。此二句当是悬想范倅离任后入朝前返家的天伦之乐。
下片，转到送别主旨。“征衫，便好去朝天，玉殿正思贤。”过片由上片结句衬跌而出，格调转亢，与上面“归欤”之境构成迥然异趣的画面。词人有意用积极精神，昂扬语调，为友人入朝壮色。上二句言友人入朝之勤劳忠奋，下句言朝廷之求贤若渴。“想夜半承明，留教视草，却遣筹边”，好一派君臣相得，振邦兴国的气象！夜里正在承明庐修改诏书，又奉命去筹划边事，极言恩遇之深。承明，庐名，是汉代朝官直宿（犹后代的值班）之地，词里借指宫廷。这三句是恭维范氏，想象他有可能得到重用。下面再一转折，将滔滔思潮訇然闸住。“长安故人问我，道愁肠殢酒只依然”，一变奋激昂扬为纡徐低沉。倘友人去到京城，遇到老朋友，可以告诉他们，自己仍然是借酒销愁，为酒所困。长安，这里代指南宋都城临安。“愁肠殢（tì）酒”乃化用唐末韩偓《有忆》诗“愁肠殢酒人千里”句，“殢”是困扰之意。言外已透出自己报国无门的无限悲慨。
前面几经翻跌，蓄意蓄势，至结句，突然振拔：“目断秋霄落雁，醉来时响空弦。”词人醉中弓开满月，空弦虚射，惊落了秋雁。真乃奇思妙想，“目断”两字极有神韵，其实是翻用《战国策》“虚弓落病雁”的典故，不着痕迹。一个壮怀激烈、无用武之地的英雄形象通过这两句显现出来，他的情怀只能借醉后来发泄。正如清陈廷焯说：“稼轩有吞吐八荒之慨而机会不来……故词极豪雄而意极悲郁。”（《白雨斋词话》）
此词在艺术手法上的高妙之处全在联想与造境功夫。丰富的联想与跌宕起伏的笔法相结合，使跳跃性的结构显得整齐严密。全词的别情从联想展开。“老来情味减”一句实写，以下笔笔含虚，以虚衬实。从“别酒”想到“西风”，“归船”；由“西风”“归船”想到“江上”“灯前”，下边转到朝廷思贤，再转到托愁肠殢酒，最后落到醉中壮举。由此及彼，由近及远；由反而正，感情亦如江上波涛大起大落，通篇形成开阖顿挫、腾挪跌宕的气势，与沉郁雄放的风格相一致。
（许理绚）
木兰花慢·滁州送范倅作品注释
1、范倅：即范昂，滁州通判。倅，通判的习称。乾道八年稼轩为滁州守。是年中秋范氏去任。
2、莼鲈：《晋书·张翰传》：“翰因见秋风起，乃思吴中菰菜、莼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志，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驾而归。”
3、黄庭坚《寄上叔父夷仲》诗：“弓刀陌上望行色，儿女灯前语夜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