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巴陵略平江临湘入通城无日不雨至黄龙奉谒原文
自巴陵略平江临湘入通城无日不雨至黄龙奉谒
自巴陵略平江、临湘,入通城,无日不雨,至黄龙奉谒清禅师,继而晚晴,邂逅禅客戴道纯款语,作长句呈道纯
山行十日雨沾衣,幕阜峰前对落晖。
野水自添田水满,晴鸠却唤雨鸠归。
灵源大士人天眼,双塔老师诸佛机。
白发苍颜重到此,问君还是昔人非?
自巴陵略平江临湘入通城无日不雨至黄龙奉谒赏析
建中靖国元年(1101),黄庭坚自戎州(治所在今四川宜宾)贬所东归,在荆州(治所在今湖北江陵)沙市候命,经冬过年。崇宁元年(1102),他从荆州南下岳州,经巴陵(岳州治所,今湖南岳阳)、平江、临湘(今皆属湖南),进入通城(今属湖北),然后下江西,到洪州分宁(今江西修水)探家,又至江州(治所在今江西九江)与家人相会。这首诗是自分宁赴江州,途经武宁时作。
起联,写途中遇雨,到了黄龙山才放晴。“山行十日雨沾衣”,即题中所说的“无日不雨”;“幕阜峰前对落晖”,即题中所说的“继而晚晴”。幕阜山是盘亘于湖北、江西边界的山脉,幕阜峰是它的一个山峰,和武宁黄龙山相对。当时作者的旧友惟清和尚居住黄龙山,作者过路时到山中看他,即题中所说的“奉谒清禅师”。颔联:“野水自添田水满,晴鸠却唤雨鸠归。”写雨后情况。久雨不停,野地积水,流入田中,使田中水漫,故有上句。《埤雅》:“鸠,阴则逐其妇,晴则呼之。语曰:‘天欲雨,鸠逐妇;既雨,鸠呼妇。’”欧阳修《鸣鸠诗》:“天将阴,鸣鸠逐妇鸣中林,鸠妇怒啼无好音。天雨止,鸠呼妇归鸣且喜,妇不亟还呼不已。”故有下句。这一联,两“水”两“鸠”钩连作对,组织比较特殊。但这种句法,前人已有之;白居易有“东涧水流西涧水,南山云过北山云”之句,梅尧臣有“南陇鸟过北陇叫,高田水入低田流”之句。宋周紫芝《竹坡诗话》称庭坚这联为“语意高妙”;清赵翼《瓯北诗话》则认为辗转模仿,“愈落窠臼”。平心而论:这联句法模仿前人,并不新奇,惟内容还有可取。它写的是雨后实感,但可能寓有冷眼看世事变化无常、人们喜怒无常之意,寓讽刺和诙谐于写实之中,似乎还能体现作者“夺胎换骨”的写诗方法的一点特色。颈联:“灵源大士人天眼,双塔老师诸佛机。”这就是题中所说的“邂逅禅客戴道纯”,和他所作“款语”的内容了。灵源大士,谓惟清和尚,他晚年自号灵源叟,作者和他交情颇深,在《与徐师川书》中,赞美说:“平生所见士大夫人品,未有出此公之右者。”集中涉及他的诗,有《寄黄龙清老三首》等。人天眼,谓能洞悉佛教真理,成为“人天法眼”。双塔老师,指惟清的师祖惠南、师父祖心两个和尚,都是禅宗临济派的代表人物,死后的骨灰塔都建在山中,庭坚曾经为祖心的骨灰塔写过《塔铭》;诸佛机,意思是诸佛的“真机”所寄,语本佛偈“若人生百岁不善诸佛机,未若生一日而得决了之”。结联:“白发苍颜重到此,问君还是昔人非?”感慨自己年老重到黄龙山,不知有何变化。白发苍颜,语出欧阳修《醉翁亭记》。僧肇《物不迁论》:“梵志出家,白首而归。邻人见之曰:‘昔人尚存乎?’梵志曰:‘吾犹昔人,非昔人也。’”“问君”句本此佛理而加生发,意颇曲折;“问君”实是自问,“昔人非”,谓是否还是从前之我。《物不迁论》的宗旨是宣扬万物虽动而常静,变中有不变的道理。僧肇文中所引梵志之言,表示其身虽有今我的成分,然就旧我成分的存在言,则身犹旧我,所以一身既“犹昔人”,又“非昔人”,这说明变中有不变。庭坚诗可能有自表经历宦海风波,本性还坚持不变之意;但更多的是感慨这种风波所引起的一系列的变化,和自然规律的不可抵制,故和“白发苍颜”连在一起写。这一句自问,包含对很多经历的回忆,对人事无常的感慨,对自身的反省和对生活规律的思考,意味深长。它不是纯说抽象佛理,而是有自身的事在内,有复杂的情在内。它是全诗的警句,用反问语气作结,又显得别致。
古人诗篇,即使出自名家之手,也不容易做到一篇之中,句句都好。这一篇诗,前六句比较平淡,最后二句才显出精彩。
(陈祥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