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列子,亦即郑国的列御寇先生,他是前引《汤问篇》的作者,修得风仙之术,不用器械,乘风飞翔,享受空中旅游,活得自由自在。列子每次乘风旅游,轻飘飘地玩上十五天,然后回家著书立说。乘风飞翔这套仙术,显然能够用来造福,利人利己。可是列子不肯多费心思,斤斤计较,因为他是贤士,不愿受外界影响。
列子不用两脚走路,也不用马用车用船,完全解决了行路的问题。但是,列子还有所待。待什么呢?待风。乘风飞翔,必须待风,无风便不能升空飞翔了。这个困难情况,列子与鹏相同。可见列子也不是想飞便能飞的。凡是有所待的,就不能说是真正的自由自在,就不能说是真正的逍遥。
谁能够做到绝对的无所待呢?
若有人能洞察宇宙万物的真相与本质,依靠着大自然的规律,掌握了天地间的阴气、阳气、风气、雨气、晦气、明气这六气的变化,从而利用这六气,获得无穷的生命力,长存不死,那么他还需要待什么呢?他是绝对的无所待了。
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就本体而言,他是至人,遗弃了自身的至人。
就功用而言,他是神人,泯灭了业绩的神人。
就声名而言,他是圣人,消亡了称号的圣人。
他是三位一体。
(流沙河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