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偶寄·词曲部·宾白第四·少用方言原文翻译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9-04 00:11

闲情偶寄·词曲部·宾白第四·少用方言原文

闲情偶寄·词曲部·宾白第四·少用方言

清·许浑

填词中方言之多,莫过于《西厢》一种,其余今词古曲,在在有之。非止词曲,即《四书》之中,《孟子》一书亦有方言,天下不知而予独知之。予读《孟子》五十余年不知,而今知之,请先毕其说。

儿时读“自反而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观朱注云:“褐,贱者之服;宽博,宽大之衣。”心甚惑之。因生南方,南方衣褐者寡,间有服者,强半富贵之家,名虽褐而实则绒也。因讯蒙师,谓褐乃贵人之衣,胡云贱者之服?既云贱矣,则当从约,短一尺,省一尺购办之次;少一寸,免一寸缝纫之力,胡不窄小其制而反宽大其形,是何以故?师默然不答,再询,则顾左右而言他。具此狐疑,数十年未解。

及近游秦塞,见其土著之民,人人衣褐,无论丝罗罕觏,即见一二衣布者,亦类空谷足音。因地寒不毛,止以牧养自活,织牛羊之毛以为衣,又皆粗而不密,其形似毯,诚哉其为贱者之服,非若南方贵人之衣也!又见其宽则倍身,长复扫地。即而讯之,则曰:“此衣之外,不复有他,衫裳襦裤,总以一物代之,日则披之当服,夜则拥以为衾,非宽不能周遭其身,非长不能尽履其足。《鲁论》‘必有寝衣,长一身有半’,即是类也。”予始幡然大悟曰:“太史公著书,必游名山大川,其斯之谓欤!”

盖古来圣贤多生西北,所见皆然,故方言随口而出。朱文公南人也,彼乌知之?故但释字义,不求甚解,使千古疑团,至今未破,非予远游绝塞,亲觏其人,乌知斯言之不谬哉?由是观之,《四书》之文犹不可尽法,况《西厢》之为词曲乎?

凡作传奇,不宜频用方言,令人不解。近日填词家,见花面登场,悉作姑苏口吻,遂以此为成律,每作净丑之白,即用方言,不知此等声音,止能通于吴越,过此以往,则听者茫然。传奇天下之书,岂仅为吴越而设?至于他处方言,虽云入曲者少,亦视填词者所生之地。如汤若士生于江右,即当规避江右之方言;粲花主人吴石渠生于阳羡,即当规避阳羡之方言。盖生此一方,未免为一方所囿。有明是方言,而我不知其为方言,及入他境,对人言之而人不解,始知其为方言者。诸如此类,易地皆然。欲作传奇,不可不存桑弧蓬矢之志。

闲情偶寄·词曲部·宾白第四·少用方言原文翻译

闲情偶寄·词曲部·宾白第四·少用方言译文

戏曲作品中方言较多的,莫过于《西厢记》这一部作品了。其他的古今戏曲作品,使用方言的也比比皆是。不只是戏曲,即使是《四书》之中的《孟子》一书,也有方言。天下的人都不知道这一点,唯独我知道。我读《孟子》五十余年没有觉察,如今却知道了,请让我把原因都说一说。

我幼时读《孟子》中的“自反而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这句话,看朱熹的注释说:“褐,是贫贱的人的衣服;宽博,是宽大的衣服。”心里很是疑惑。因我生在南方,南方穿褐衣的人很少,偶尔有穿的人,也大半是富贵的人家,名字虽叫作“褐”,实际上却是绒衣。因此去询问启蒙老师,说褐是富贵的人穿的衣服,为什么朱熹说是“贫贱的人的衣服”呢?既然说是贫贱的人的衣服,就应当节约,短一尺就可省下买一尺布的钱;少一寸就可免去多缝纫一寸的力气,为何不把它做窄小,却反而做成宽大的形状,这是什么原因呢?老师默然不回答,再问,老师就环顾左右而说起其他的事。我有了这个怀疑,几十年来都没有得到解答。

待到最近出游陕西边塞,我看见当地的土著居民,人人穿的都是褐衣,不说丝绸绫罗罕见,即便看见一两个穿布衣的,也好似空谷足音。因为当地天寒地冻,土地不长庄稼,居民只靠牧养牛羊来养活自己,把牛羊的毛织成衣服,又都是粗糙而不细密的,那形状就像毯子。确实那是贫贱的人的衣服,而不像南方富贵的人的衣服!我又看见这种衣服宽是人的身体的一倍,长得拖地。走近去问他们,他们就回答说:“除这件衣服之外,不再有其他衣服,衣衫和裤子,都用这件衣服来代替,白天就披着它当衣服,夜晚就拥着它当被子,不宽就不能裹住全身,不长就不能盖住双脚。《论语》中说‘一定有睡衣,长有一身半,说的就是这类衣服’,我才恍然大悟地说:“太史公著书,一定要游遍名山大川,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大抵古代圣贤很多都生活在西北,所看见的都是这样,所以方言随口而出。朱熹是南方人,他又哪知道北方方言,因此只解释字面含义,不求甚解,使这个千古疑团至今没破解。假如不是我远游边塞,亲眼看见穿这种衣服的人,又哪知这句话没错呢?由此看来,《四书》中的文字尚且不可完全相信,何况《西厢记》这种戏曲中的文字呢?

凡是创作传奇,不适宜频繁使用方言,让人不理解。近来的戏曲作家,一写到花脸登场,都让他用苏州口气,就因此成了固定的规矩。每写净、丑的宾白,就用方言,不知道这种语言,只能在江浙一带流通,离开这一带到了别的地方,那么听众就会听不懂。传奇是给天下人看的,难道仅仅是为江浙人写的吗?至于其他地方的方言,虽说写进戏曲的很少,但也要看戏曲作者出生的地方。比如汤显祖出生在江西,就应当避免使用江西的方言;粲花主人吴石渠出生在阳羡,就应当避免使用阳羡的方言。因为生长在一个地方,免不了被这个地方的语言环境所限制。有的明明是方言,可是作者不知道它是方言。等到去了其他地方,对别人说这种话,别人却听不懂,这才知道它是方言。诸如此类的情况,变换了地方,都是这样。因此想要创作传奇,不能没有像古代男子游历四方那样的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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