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偶寄·词曲部·宾白第四原文
闲情偶寄·词曲部·宾白第四
清·许浑
自来作传奇者,止重填词,视宾白为末着,常有“白雪阳春”其调,而“巴人下里”其言者,予窃怪之。原其所以轻此之故,殆有说焉。
元以填词擅长,名人所作,北曲多而南曲少。北曲之介白者,每折不过数言,即抹去宾白而止阅填词,亦皆一气呵成,无有断续,似并此数言亦可略而不备者。由是观之,则初时止有填词,其介白之文,未必不系后来添设。在元人,则以当时所重不在于此,是以轻之。后来之人,又谓元人尚在不重,我辈工此何为?遂不觉日轻一日,而竟置此道于不讲也。
予则不然。尝谓曲之有白,就文字论之,则犹经文之于传注;就物理论之,则如栋梁之于榱桷;就人身论之,则如肢体之于血脉,非但不可相轻,且觉稍有不称,即因此贱彼,竟作无用观者。
故知宾白一道,当与曲文等视,有最得意之曲文,即当有最得意之宾白,但使笔酣墨饱,其势自能相生。常有因得一句好白,而引起无限曲情,又有因填一首好词,而生出无穷话柄者。是文与文自相触发,我止乐观厥成,无所容其思议。此系作文恒情,不得幽渺其说,而作化境观也。
闲情偶寄·词曲部·宾白第四译文
向来创作戏曲的作家,只重视唱词,却把宾白看作是末等,戏曲中常有“阳春白雪”般的高雅唱词,却只有“下里巴人”般的粗俗宾白,我私下对此感到奇怪。原来作者之所以轻视宾白的原因,大概有这样的说法。
元代作家擅长填词,名人创作的作品,北曲多而南曲少。北曲中的宾白,每折不过几句话,就是去除宾白只看唱词,也都是一气呵成,没有断续,似乎这几句宾白也可省略而不用。由此看来,就是开始的时候只有唱词,那宾白的文字未必不是后来添加的。在元人看来,是因为当时所注重的不在于宾白,因此轻视它。后来的人,又说元人尚且不注重宾白,我们为什么要在这方面下功夫呢?于是不知不觉地一天比一天轻视,甚至竟置之不顾了。
我就不这样认为。我曾说过戏曲中有宾白,就文字上来说,就像经文和注释的关系;就物理上来说,就像栋梁和椽子的关系;就人体来说,就像肢体和血脉的关系。宾白不但不可轻视,而且稍觉有些不相称,就会因为它影响到唱词,竟导致全都成为没有用的了。
因此知道宾白的作用,应该与唱词同等看待,有最得意的唱词,就应该有最得意的宾白,只要笔酣墨饱,唱词和宾白势必自然能相辅相成。常有因为得到一句好的宾白,从而引发写唱词的无限激情,又有因为写了一首好唱词,从而写出很多的宾白。这是文字与文字之间自然相互触发,我只是欣赏那个成果,不容什么思议。这是写作文章的常情,不能把它说得太过精微深妙,而当作极其高超的境界来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