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情偶寄·器玩部·制度第一·屏轴原文
闲情偶寄·器玩部·制度第一·屏轴
清·许浑
十年之前，凡作围屏及书画卷轴者，止有巾条、斗方及横批三式。近年幻为合锦，使大小长短以至零星小幅，皆可配合用之，亦可谓善变者矣。然此制一出，天下争趋，所见皆然，转盼又觉陈腐，反不若巾条、斗方诸式，以多时不见为新矣，故体制更宜稍变。变用何法？曰：莫妙于冰裂碎纹，如前云所载糊房之式，最与屏轴相宜，施之墙壁犹觉精材粗用，未免亵视牛刀耳。法于未书未画之先，画冰裂碎纹于全幅纸上，照纹裂开，各自成幅，征诗索画既华，然后合而成之。须于画成未裂之先，暗书小号于纸背，使知某属第一，某居第二，某横某直，某角与某角相连，其后照号配成，始无攒凑不来之患。其相间之零星细块必不可少，若憎其琐屑而不画，则有宽无窄，不成其为冰裂纹矣。但最小者，勿用书画，止以素描间之，若尽有书画，则纹理模糊不清，反为全幅之累。此为先画纸绢，后征诗画者而言，盖立法之初，不得不为其简且易者。迨裱之既熟，随取现成书画，皆可裂作冰纹，亦犹裱合锦之法，不过变四方平正之角，为曲直纵横之角耳。此裱匠之事，我授意而使彼为之者耳。
更有书画合一之法，则其权在我，授意于作书作画之人，裱匠则行其无事者也。“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此古来成语。作画者取诗意命题，题诗者就画意作诗，此亦从来成格。然究意诗自诗而画自画，未见有混而一之者也。混而一之，请自今始。法于画大幅山水时，每于笔墨可停之际，即留余地以待诗，如峭壁悬崖之下，长松古木之旁，亭阁之中，墙垣之隙，皆可留题作字者也。凡遇名流，即索新句，视其地之宽窄，以为字之大小，或为鹅帖行书，或作蝇头小楷。即以题画之诗，饰其所题之画，谓当日之原迹可，谓后来之题咏亦可，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二语，昔作虚文，今成实事，亦游戏笔墨之小神通也。请质高明，定其可否。
闲情偶寄·器玩部·制度第一·屏轴译文
十年之前，凡是制作围屏和书画卷轴的，只有巾条、斗方和横批这三种形式。近年来变化为合锦，使大小长短以至零星小幅，都可以配合使用，也可说是善于变化了。然而这种样式一出现，天下人争相效仿，见到的都是一个样式，转眼又觉得陈腐了，反而不如巾条、斗方等样式，因为多时不见反而觉得新鲜了，所以样式还应该稍有变化。用什么办法来变化呢？我认为最好的是冰裂碎纹，像前面说到的糊房屋的样式，和屏轴最相宜，把它糊在墙壁上只觉得精材粗用，未免亵渎了好材料。制作方法是在题字绘画之前，在全幅纸上画上冰裂碎纹，依照纹路裁开，各自成为一幅，待题诗作画完成了，然后把它们合起来。必须在纹路画完之后、裁开之前，在纸的背面暗做小记号，让人知道某块是第一，某块是第二，某块横，某块直，某个角跟某个角相连，然后依照记号配合而成，这样才没有拼凑不全的麻烦。它们之间的零星小块必不可少，如果嫌这些小块琐屑而不画，就会只有宽的没有窄的，也就不成为冰裂碎纹了。只是最小的，不要题字作画，只用素描间隔。如果每一块上都有字画，那么纹理就模糊不清了，反而成为全幅的累赘。这是针对先画底纹，然后题诗作画来说的。因为最初制作时，不能不从简单而又容易的做起。等将来装裱的技术成熟了，随意用现成的字画，都可以裁成冰裂碎纹，也就像装裱合锦的办法，只不过是把四方平正的角变成曲直纵横的角罢了。这是装裱匠的事，只是我授意让他们这样做的而已。
还有一种书画合一的办法，就是我有做主的权利，由我授意给题字作画的人，装裱匠就无事可做了。“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这是自古以来的说法。作画的人根据诗的意境作画，题诗的人根据画的意境作诗，这也是从来的规矩。然而毕竟诗还是诗，画还是画，没有见到有两者混合在一起的。如果有两者混合在一起的，请从现在开始。办法是在画大幅山水时，每当画笔可以停下不画的时候，就留下余地来等待作诗。如在峭壁悬崖之下，长松古木之旁，亭阁之中，墙垣之隙，都可以留下来题字。凡是遇到名人，就向他们索要新诗，根据所留余地的宽窄，来决定字的大小，或者题写鹅帖行书，或者题写蝇头小楷。就是用题画的诗，装饰所题的画，说是当时的原迹可以，说是后来的题咏也可以。这样，“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这句话，以前是空洞的言论，现在变成真实的了，也算是游戏笔墨的小神通了。请让高明的人赐教，确定它是否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