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说田家风味美,稻花落后鲤鱼肥出自清·朱凤翔的《村外闲吟》,原文是:“荷锄时趁月明归,稚子依依候竹扉。竟说田家风味美,稻花落后鲤鱼肥。”
原文
村外闲吟
——清·朱凤翔
荷锄时趁月明归,稚子依依候竹扉。
竟说田家风味美,稻花落后鲤鱼肥。
译文
田间劳作的人,趁着朗朗的明月,从夜色中归来。小儿早已在依在竹子门前急切地盼望家人归来。
都说田园中的野味是好菜品,桌上佳肴,谁知道稻花还未香时,鲤鱼早已健美肥硕了,正好是一道绝味的盘中餐。
赏析
苏东坡既是我国杰出的政治家、思想家,也是历史上伟大的文学家、艺术家,他还是一位家喻户晓的美食家,号称“饕翁”。
“无竹令人俗,无肉使人瘦,不俗又不瘦,竹笋焖猪肉。”东坡先生对美食的研究,对美食的迷恋,形如他对文字般热爱,一生热衷。
曾历仕江浙、中州、南粤的苏东坡,走遍大江南北,跨越千山万水,在艰苦的行进中,不忘纵情山水,瞻仰古迹,更是遍访各地美食佳肴,亲自下厨研创,制作出许多极具特色的膳食,形成了独有“苏式”风味,并以诗文赋之,视为美谈,千古流传。
苏东坡作《食猪肉诗》道:“洗净铛,少着水,柴头罨烟焰不起。待它自熟莫催它,火候足时它自美。黄州好猪肉,价贱如泥土。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早晨起来打两碗,饱得自家君莫管。”一旦说到吃,东坡先生便兴致满怀,诗意生香,这信手拈来的诗句,简洁、实用、明快,读着“解馋”。其实,这么看似闲情逸致的美食赋诗,其间却有乾坤天地。
公元1080年初,苏东坡因“乌台诗案”牵连受挫,被贬到黄州任职团练副使,薪俸也随之大减,一家人生活非常拮据。看此情景,老友马正卿不忍,疏通关系为他请得了旧营房地十亩,以开垦荒地耕种自足,暂解蔬菜粮食欠缺的燃眉之急。劳作之余,诗情烂漫的苏东坡还在此的树林间筑起一间茅草屋,并在壁墙上绘上“雪景”,名曰“东坡学堂”。他不但常邀约友人赋诗下棋,疏散因政治失意带来的心情苦闷,并在闲暇之余热衷上了烹饪研究,颇有心得,时与友共享美食。
这就奇了,说来苏东坡家中已然是靠朋友的相助,才有了自产自助的“一亩三分地”养家糊口,为何还有多余的吃食招待朋友呢?
据说,黄州当时有一个怪现象,这里物产丰富,粮多猪多,但是吃猪肉的人却不多,这样的供求关系,必定会造成猪肉价格十分便宜,这事让苏东坡非常愉快,猪肉便成为了餐桌上的主食。早在老家四川眉山时,苏东坡就特好烹饪猪肉,一手好厨艺,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自是开心自得。
有一次,家中有来客,他依旧烹制猪肉待客,将猪肉洗净下锅,放好水和调料后,用微火慢慢地煨制,一切停当,便兴致勃勃地与客人对弈起来。不想两人都是“棋迷”,厮杀直至局终时苏东坡才猛然想起,一声“糟了”,心想这“肉在锅中,肯定糊了”吧!于是赶忙朝厨房跑去,却闻四溢香飘扑鼻而来,迎面一阵馋人的肉香味,东坡甚着急,揭锅一瞅,只见一块块猪肉色泽鲜亮红润,“嘟嘟”正沸腾在汤汁中,让人垂涎欲滴,苏东坡不禁大喜,即刻与友分食,顿觉其糯而不腻,醇香可口,入口即化,真是难得美味,不甚畅快,博得了朋友的大赞!之后,他便常以此菜待客,无客时自食之,味蕾时有香味纠缠,那是家乡的味道,如影随形在异乡的孤独中,驱赶了流放路上漫漫的苦楚和郁结。
苏东坡这种乐在当下的心怀,与李白当年一杯浊酒、邀月共枕眠的心境犹为相似。性相近,心相近,情相近,两人皆有快意人生江湖行的不羁情怀,豪迈、坦荡、开阔。
一路行,一路吃。有人自喻为“吃货”者,东坡先生是也。他道:
自笑平生为口忙,老来事业转荒唐。
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
逐客不妨员外置,诗人例作水曹郎。
只惭无补丝毫事,尚费官家压酒囊。
这首《初到黄州》,便是苏东坡一生拥有“吃货”头衔的真实写照。
一想到吃,便不由地笑起来,这辈子都是为这张小口忙碌着啊!一句“自笑平生为口忙”,将苏东坡喜好吃食的程度彰显无遗,一生好这一口美味。到了《初到黄州》里,已是“老来事业转荒唐”,有些无奈的自嘲,有些禅意的看待,有些释然的放下,就此吧。人生得“吃”,有吃需尽欢!
吃,不但要喂饱小胃,养好身体,吃还得用心考究,吃出地域特色,吃出文化氛围,吃出情趣盎然。吃到“高山流水处”,吃到“他乡遇知音”,吃到“诗情澎湃时”,那便是真境界了。
云水天涯,这是苏东坡一生现实和心境的写照。他在行走中体验风土人情,体味人间美味,体会生命本真。人说小隐于山,大隐于市,隐与不隐,其实心中有山水、有诗意、有美酒和佳肴,人生清欢,何处不飞花、不逍遥呢!
“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靠山吃山,依水傍水,山水之中,中国人懂得物尽其才,味尽其欢。一江春水向东流,绕山村城郭,活四野葱茏,所经之处,鱼虾丰美,尽在炊烟袅袅的篱笆柴门中。有水育鲜色,有山孕野味,东坡先生说,一排排的竹子哟,如此令人心动波澜,翠绿下的生动,便是那刚刚抽穗的笋尖,正是盘中餐,鲜嫩香色。在古代诗人的眼中,江鱼、彘、鲈、河蟹、羊、鸡等家禽野物,以厨艺精研,以特色超群,以心情烧制,都是难得的绝味佳品,在不知不觉中便撬开了食者的馋欲,为之心动。
“东门买彘骨,醢酱点橙薤。蒸鸡最知名,美不数鱼鳖”、“鲈肥菰脆调羹美”、“白白红鱼入馔来”、“惟有莼鲈堪漫吃,下官亦为啖鱼回”、“蜀人贵芹芽脍,杂鸠肉为之”,古代诗人对美食佳肴的品味,不光是在味觉上,更是喜欢写意在诗情中,才让这类诗中“瑰宝”得以传承下来,得以了解古代人的饮食习惯,了解古代不同时期的饮食文化,了解饮食发展变化中的些许线索,成为非常珍贵的饮食文明研究素材,意义非凡。
其实,人在旅途中,沿路风景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在于陪你看风景的人是谁;人在生活中,吃穿住行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在于伴你一日三餐的人是谁。人在一生中,名利得失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在于并肩暮色斜阳的人是谁。
在心灵鸡汤味浓意浓的今天,人们依旧有越来越多的迷失,越来越多的不甘,越来越多的沮丧,总找不到一味高汤暖胃。而生命的色素太拘于沉,让一切凝重起来,那些属于葱绿的日子,总在奔跑中遗落些许,一路落花,一路羁绊,一路错过。当闲看花落成为梦寐以求的奢想,当踏青山水成为泛泛而谈的假设,当团聚相会成为铮铮口号的预期,纵然置身于事业的巅峰,那也是一种孤独的姿态罢了。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大块的吃肉,大杯的喝酒,大胆地纵情吧,这才是吃的姿态,吃的节奏,吃的快乐,吃的境界了。不必有太多的在乎,也不必有太多的思虑,更不必故作文绉绉的矫情,真正的生活,在“吃”中,而吃则将人生欢愉引领到了一个高度。
范仲淹《江上渔者》:“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渔者,好吃,自是吃鱼了。渔者,好自由,自是逍遥在烟波浩渺中。渔者渔生活,还是渔一种生命的美好呢。
古代诗人中,喜好吃鱼的还真不少。
李白说:“黄河三尺鲤,本在孟津居。点额不成龙,归来伴凡鱼。”黄河的鲤鱼,足足有三尺长,这夸张的手法出自太白笔下,也就顺理成章了。鲤鱼跳龙门,若跳不过龙门,自然就是普通的鱼儿了,当然这种鲤鱼即使再平凡,其个头难免会让人猜想,其肉质一定鲜嫩味美吧。
唐朝道人、诗人、词人张志和所作的一首《渔歌子》,诗如画,画中行,既美丽,又好看。他道:“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这幅山景图中,最能体现中国水墨画的精髓了。先是着色:“白鹭”、“桃花”、“青箬笠”、“绿蓑衣”,构成了层次分明的视角感官。再是背景描摹:“西塞山”、“流水”、“斜风”、“细雨”等,勾勒出了一个大场景。而“主角”到底是什么,诗人想表达什么呢?原来山间有“鳜鱼肥”,诗人为了它,甘愿冒着雨纷纷赶往山里去。因为只有在下雨天里,鱼儿才会集中露出水面,想要捕捞就事半功倍呢。
唐代诗人唐彦谦 也是一个喜欢“吃喝”的人,作品中关于饮食的诗歌特别多,他作有一首《索虾》,轻轻吟诵之,味蕾即可被撬开了,非常馋人:
姑孰多紫虾,独有湖阳优。
出产在四时,极美宜于秋。
双箝鼓繁须,当顶抽长矛。
鞠躬见汤王,封作朱衣侯。
所以供盘餐,罗列同珍羞。
蒜友日相亲,瓜朋时与俦。
既名钓诗钓,又作钩诗钩。
于时同相访,数日承款留。
厌饮多美味,独此心相投。
别来岁云久,驰想空悠悠。
衔杯动遐思,口涎空流。
封缄托双鲤,于焉来远求。
慷慨胡隐君,果肯分惠否。
美味与山水,山水在盘中,盘中皆美味。
今人看古人,看他们如何在“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中觅到生活的气息,看他们如何细品体味“惟有莼鲈堪漫吃。下官亦为啖鱼回”的情趣雅致。今人看古人,总是雾里看花花非花,就像看山水,山水亦然,而看山水的人却一载又一载的来去。心若在,山水亦在。
坐下来,在梦的另一端,品味人生恬淡,山水烂漫,真实无限。
人间尽是佳肴珍稀,共享之,才是最完美的生命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