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出自宋·晏殊的《浣溪沙》,原文是:“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原文
浣溪沙
——宋·晏殊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赏析
宝钗说宝玉天下难得的是富贵,又难得的是闲散,这两样再不能兼,不想你却兼有了。于是送给宝玉一个名字,叫“富贵闲人”。若得清平乐,当是世间一大快事。剑客、儒士归隐山林,所求也不过清平乐三字。
晏殊七岁能文,十四岁以神童召试,赐同进士出身。庆历中官至集贤殿大学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淑密使。范仲淹、韩琦、欧阳修等名臣皆出其门下。他一生富贵优游,所作多吟成于舞榭歌台、花前月下,而笔调闲婉,理致深蕴,音律谐适,词语雅丽,为当时词坛耆宿。俞陛云《唐五代两宋词选释》:纯写秋末景色,惟结句略含清寂之思,情味于言外求之,宋初之高格也。
晏殊一生富贵,于他,爱情是餐后晶莹剔透的水果,有很好,没有也不过微有惆怅而已。富贵闲愁,只有他的词才恰到好处地诠释了这四个字。
清平乐
晏殊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说金平生意”细细咀嚼这一句,语淡而意浓,红箭上端秀小字,字字蕴满深情。仿佛已说尽了一生一世的相思。
“鸿雁在云鱼在水”意境开阔。当真是山也迢迢,路也遥遥。
斜阳浸润着,小楼里是橙红的暖色调,于是,回忆也就不那么冰凉。
清平乐
晏殊
金风细细,叶叶梧桐坠。绿酒初尝人易醉,一枕小窗浓睡。
紫薇朱槿花残,斜阳却照阑干。双燕欲归时节,银屏昨夜微寒。
晏殊果然适合清平乐的词牌名。金风细细,木叶纷坠,绿酒小醉,斜阳芳华,双燕归来,一切都是那么安宁闲适,只有银屏微寒稍稍露出了一缕心底的惆怅。
晏殊还创始了另一个词牌名,少年游。少年游又名少年游令、小阑干、玉腊梅枝。《词谱》卷八记载:调见《珠玉词》,因词有‘长似少年时’句,取以为名。
芙蓉花发去年枝。双燕欲归飞。兰堂风软,金炉香暖,新曲动帘帷。
家人拜上千春寿,深意满琼卮。绿鬓朱颜,道家装束,长似少年时。
晏殊一生顺畅,官运亨通,家庭幸福,词中虽怀念少年时,惆怅之意却浅,不过是淡淡的闲愁。
而他的另一首《少年游》则是称赞独立庭秋、凌霜斗艳的芙蓉:
重阳过後,西风渐紧,庭树叶纷纷。朱阑向晓,芙蓉妖艳,特地斗芳新。
霜前月下,斜红淡蕊,明媚欲回春。莫将琼萼等闲分。留赠意中人。
最有花间特质的词牌名,莫过于蝶恋花了。蝶恋花这个词牌名,是极其雅美清丽的。这个“恋”字取得真好。蝴蝶于花间悄然栖落,似对花恋恋不舍,蝶和花都是美丽的代名词,而它们之间的那种相依相恋的情意,让这个词牌名一下子柔情缱绻。
《庄子·齐物论》中写道:“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人生如梦,还是梦如人生?是蝴蝶进入了庄周的梦境,还是庄周进入了蝴蝶的梦境?人生本来就是一出谜。“是耶非耶,化为蝴蝶。”
蝶恋花这个曼妙清美的词牌名也是由晏殊自敦煌曲子词《鹊踏枝》改名。敦煌曲子词是极其生动直率的,来看这首《鹊踏枝》:“叵耐灵鹊多谩语,送喜何曾有凭据?几度飞来活捉取,锁上金笼休共语!比拟好心来送喜,谁知锁我在金笼里。欲他征夫是归来,腾身却放我向青云里。”
这首词很明显带有民间如野花一般天然奔放的气息,纯用口语,浅显易懂。喜鹊儿是吉祥的象征,人们就把喜鹊儿捉了,锁在金笼里。喜鹊儿不服气地说,好心好意来报喜,却把我锁在金笼里,要想征夫快点归来,赶紧放了我。是一个带有小小喜剧色彩的生活画面,令人有些忍俊不禁。
南梁简文帝萧纲,在历史上被称做“宫体诗”开山鼻祖。萧纲却极喜爱当时流行的吴歌艳诗,对当时人模仿古人写作深为不满,主张吟诗应该有真性情,他写下许多缠绵流连的艳诗,那句绝美的“翻阶蛱蝶恋花情”也出自他的笔下:
东飞伯劳歌
翻阶蛱蝶恋花情,容华飞燕相逢迎。
谁家总角歧路阴,裁红点翠愁人心。
天窗绮井暖徘徊,珠帘玉箧明镜台。
可怜年几十三四,工歌巧舞入人意。
白日西落杨柳垂,含情弄态两相知。
晏殊也喜好《鹊踏枝》,也许是晏殊觉得《鹊踏枝》太过热闹喜庆,不够含蓄精致,于是从萧纲的一首这首诗“翻阶蛱蝶恋花情,容华飞燕相逢迎”中,取出“蝶恋花”三个字做了新词的名称,取其蝶恋花容之意,将那《鹊踏枝》词牌改为了《蝶恋花》,并写出了那句著名的“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被王国维喻为人生三种境界之一: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晏殊是北宋有名的富贵宰相,词作里也是富贵之气,然而语出天然,毫无雕琢。虽只做平常语,富贵之气,已在字里行间浮动。
最喜欢他的一首词,一派天真烂漫,但用词巧妙,的确是晏词之风。
破阵子
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日长飞絮轻。
巧笑东邻女伴,采桑径里逢迎。疑怪昨宵春梦好,元是今朝斗草赢,笑从双脸生。
新社和清明是两个节日,燕子斜飞,梨花飘落,池畔碧苔,叶底鸟啼,飞絮漫天,正是好春光。在小路上碰见了巧笑嫣然的邻居女伴,于是在一起斗草玩。结果斗草赢了,非常高兴,怪不得昨天做了个好梦,原来是预示着今天斗草赢啊。开心的笑容忍不住浮上面来。
斗草是中国古代的一种习俗。《红楼梦》里香菱斗草,只那么一小段,小女儿的娇憨之态,草木浮动的芬芳之气,宛然便在眼前。《诗经》、《楚辞》里有很多植物。都是那么朴素而隽永的名字。
这样明快轻松的词,在晏词中是少见的。
浣溪沙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这首词是他最有名的作品,尤其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我独爱最后一句“小园香径独徘徊。”落英缤纷,花香满径,夕阳斜照,在这样的环境里悄然惆怅。人生总是有遗憾的,而遗憾也是美丽的,人生正因遗憾而完整。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这种人的意志所不能挽回的情景,即使只是个人一时的无名的悲感,也蕴含着人类永恒而无可奈何的悲感,由此而感到人类普遍的永久的无可逃避的命运。
身为宰相,他亦有不如意处,而他又通达地在另一首《浣溪沙》中为自己的心灵寻求到了解脱之道:“不如怜取眼前人。”人世沧桑,变化无常,有些人,有些事只是在你生命中一闪而过的风景而已。而身边的点点滴滴,才是你真正需要把握且珍惜的: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酒筵歌席莫辞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