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轻烟,溶溶院落,月在梨花。出自清·顾太清的《早春怨·春夜》,原文是:“杨柳风斜,黄昏人静,睡稳栖鸦。短烛烧残,长更坐尽,小篆添些。红楼不闭窗纱,被一缕,春痕暗遮,淡淡轻烟,溶溶院落,月在梨花。”
原文
早春怨·春夜
——清·顾太清
杨柳风斜,黄昏人静,睡稳栖鸦。
短烛烧残,长更坐尽,小篆添些。
红楼不闭窗纱,被一缕,春痕暗遮,淡淡轻烟,溶溶院落,月在梨花。
赏析
顾太清,名春,字梅仙,号太清。原姓西林觉罗氏,满洲镶蓝旗人。她是清代著名女词人。在清代素有“满洲词人男有成容若,女有顾太清”之称。
太清出身于鄂尔泰大学士的家庭,三四岁时起即由祖母教字,六七岁时家人又为她专请老师教文化。太清极为聪慧好学,做得的词纤丽精巧,为人所称道,才名远播。不仅才学出众,太清从小就长得明眸皓齿,是一位天生丽质的美人胚子。
长大后,才貌双全的太清,被乾隆曾孙多罗贝勒奕绘在一次宴会上遇见,一瞥之下,太清的倩影便在奕绘的心中萦绕,挥之不去。就这样,奕绘爱上了太清,选为侧室福晋。
当时奕绘的嫡夫人病重,不久逝世。太清便得到了奕绘的专宠。奕绘和太清是同年所生,年貌相当,又才华出众,家世显赫,夫妇俩琴瑟相合,婚姻是十分美满。
奕绘深爱太清,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她身上。作为皇族,他们无需为衣食着忧。而奕绘并无争权野心,所好者,也不过吟诗作对,游山玩水,对月赏花等等风雅韵事,正是太清真心所喜。且看他们两人的诗词集,奕绘时诗集取名为《流水篇》,顾太清的则称《落花集》;奕绘的词稿名《南谷樵唱》,顾太清的则称《东海渔歌》。“流水”对“落花”,“南谷”对‘东海”,“樵唱”对“渔歌”。足见两人的伉俪情深。
在这样宽松的氛围里,太清的灵感如雨后春笋,此时是她的创作盛期。比如她的巨著《子春集》,包括诗集《天游阁集》和词集《东海渔歌》两部分,共约千首诗词。这两部诗词集,是和丈夫奕绘的《明善堂集》、《南谷樵唱》对称命名的,乃至“太清”之号,都是与奕绘的“太素”之号偕偶对称。
她曾与当时京师的满汉才女结集秋红吟社,联吟诗词,正如《红楼梦》中众位锦口绣心的女儿们开海棠诗社一般。
此时她的作品委婉细腻,清丽可爱,展现了贵族女子优雅裕静的婚后生活:
南柯子
溪谷生凉意,肩舆缓缓游,连林梨枣缀枝头,几处背荫蓠挂牵牛。
远岫云初歇,斜阳雨乍收,牧踪樵径细寻求,昨夜骤添溪水绕屯流。
早春怨·春夜
杨柳风斜,黄昏人静,睡稳栖鸦。
短烛烧残,长更坐尽,小篆添些。
红楼不闭窗纱,被一缕,春痕暗遮,淡淡轻烟,溶溶院落,月在梨花。
这样舒心甜美的日子过了九年,这九年是顾太清一生中最为幸福的时光,便如红楼梦大观园的女儿家们一般无忧无虑。如果《红楼梦》中贾府未倒,黛玉未病,宝玉娶了黛玉,他们的婚后生活,就该是顾太清和奕绘这样子吧。
九年之后,奕绘突然得了重病,就此一病不起,不到一个月时间,就抛下了爱妻顾太清和一双儿女离开人世。
痛失所爱,顾太清心灰意冷,悲痛欲绝。她开始深居浅出,并不像之前那样去参加一些词社聚会,只是用心操持家务,教好儿女,闲暇时便在书房看着丈夫留下的诗文,追想他们度过的甜蜜时光。
杭州有个文人陈文述,提倡闺秀文学,培养了一批女弟子。道光十八年,也就是顾太清守寡的第二年,他心血来潮,出资为埋骨西于湖畔的前代名女小青、菊香、云友等人重修了墓园,意在沽名钓誉。他的那帮女弟子争相题诗赞咏,陈文述甚为自得,还准备把这些诗编集起来,刊刻成册,取名《兰因集》。
为了抬高《兰因集》的声望,他让自己的儿媳周云林去央托表姐汪允庄,向顾太清求一首诗。谁料顾太清对这类故作风雅的事情十分反感,断然拒绝。但是,《兰因集》刊行后,顾太清发现里面竟赫然出现了署名顾太清的“春明新咏”诗一首。顾太清嘀笑皆非,便赠了陈文述一首诗:
含沙小技大冷成,野骛安知澡雪鸿;
绮语永沉黑闇狱,庸夫空望上清宫。
碧城行列休添我,人海从来鄙此公;
任尔乱言成一笑,浮云不碍日头红。
诗中的陈文述的所作所为不屑一顾且不以为然。陈文述见诗大怒,不由得怀恨在心。
时光流逝,顾太清渐渐从对丈夫的思念中解脱出来,她又开始恢复了与文人雅士的诗词交往。顾太清的诗友中,就有当时名扬天下的大文豪龚自珍。龚自珍著作等身,才华横溢。顾太清极为欣赏他的诗文。
这年初秋,龚自珍写了一首“己亥杂诗”,诗是这样的:
空山徒倚倦游身,梦见城西阆苑春;
一骑传笺朱邸晚,临风递与缟衣人。
在诗后还有一句小注:“忆宣武门内太平湖之丁香花。”太平湖畔距贝勒王府不远的地方有一片茂密的丁香树,花开时节,清香袭人。
诗中提到的“缟衣人”是谁呢?当时人们都猜是顾太清,因为她住在“朱邸”王府中,又常着一身素白衣裙。
龚自珍在写了这首“已亥杂诗”后不久,又写了一阕记梦的“桂殿秋”词传世,词云:
明月外,净红尘,蓬莱幽谧四无邻;九霄一脉银河水,流过红墙不见人。
惊觉后,月华浓,天风已度五更钟;此生欲问光明殿,知隔朱扁几万重。
陈文述却是这时到了京城,他看到了这首“己亥杂诗”,又看到了“桂殿秋”,不由得暗喜,报复的时候到了。他将忆丁香花的诗和记梦的词妙巧地联系起来,就制成了龚自珍与顾太清偷情的铁证。
很快,京城里流传开了有关顾太清与龚自珍的绯闻,这对于素来洁身自好的顾太清来说是灭顶之灾。人们对这一类的消息向来是宁肯信其有不肯信其无的。名人的八卦更是津津乐道。龚自珍和顾太清有口难辩。
最后,龚自珍被逼得在京城无法立足,只好独自飘然离开。顾太清被奕绘与嫡夫人所生的儿子载钧逐出王府,在西城养马营租了几间破旧的屋子,安置自己和一双儿女。
是否龚自珍和顾太清真有感情呢?顾太清品性高洁,虽然宾客盈门仍大方得体,对于龚自珍的欣赏也是溢于言表,但是在诗文中和举动中并无半点越矩之处。可谓十分冤枉。
从富丽堂煌的王府一下子落难,流言蜚语还有幸灾乐祸席卷而至,难以想象锦衣玉食惯了的顾太清陡遭大变的心境,但是,看着一双儿女清澈的双眸,顾太清只有忍辱负重地活下去,她的痛苦全在她的诗中:
陋巷数椽屋,何异空谷情;
呜呜儿女啼,哀哀摇心旌。
几欲殉泉下,此身不敢轻;
贱妾岂自惜,为君教儿成。
渐渐地,生性坚韧的她渐渐习惯了清贫的生活,像一支箭荷从污泥中生发,仍是一派出污泥而不染的清洁风流气息。看着一双儿女在自己的抚养下渐通人事,聪明可爱,她的心渐渐宁静安详:
一番磨炼一重关,悟到无生心自闲;
探得真源何所论,繁枝乱叶尽须删。
顾太清多才多艺,一生写作不辍,她精于诗书棋画,尤以词名重士林。在她晚年还自署“云槎外史”之名,著作小说《红楼梦影》,成为中国小说史上第一位女性小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