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已乘鲤鱼去,一夜芙蕖红泪多。出自唐·李商隐的《板桥晓别》,原文是:“回望高城落晓河,长亭窗户压微波。水仙欲上鲤鱼去,一夜芙蓉红泪多。”
原文
板桥晓别
——唐·李商隐
回望高城落晓河,长亭窗户压微波。
水仙欲上鲤鱼去,一夜芙蓉红泪多。
赏析
在三国之时,最著名的美人,便是甄皇后与二乔,“江东有二乔,河北甄宓俏”。
薛灵芸与之相比,就并没那么知名了。但她的传说,则另有了一种瑰艳凄美的意味。“玉壶红泪”这个典故,就是由她而来。
曹操的长子曹丕,不仅是一位很有城府和雄才的政治家,更是一名感情丰富的文人。但是他的妻子甄宓,虽然美貌绝伦,却并不爱他,或者说,不是像他所希望的那样爱他。而自己的弟弟,也一直在爱慕着美貌的妻子。而甄宓,也仿佛悄悄回应了曹植的感情。这让曹丕心中不快,总觉得和妻子之间隔着什么似的。
他曾经爱极了那位倾世美人,但随着时间推移,甄宓的美貌也如同明珠渐渐蒙上了灰尘,而他的爱情,也亦在消磨,在减退。
在赐死甄宓之后,曹丕心中还是失意的。佳丽三千,很难找到当初那种令他心动的感觉。于是,便在天下选秀,希望能够再次找到令自己爱慕动情的美人。
薛灵芸,就这样走进了他的视线。她是在山野中长大的女孩,肌肤雪白,双眸如水,有一种山泉水般的纯澈和灵气。她在母亲教导下,心灵手巧,十岁时她所绣的牡丹花,竟能活灵活现,以假乱真,引来成群的蝴蝶围着花儿上下翻飞,久久不愿离去。如此美人的光芒自然是穷乡僻壤所遮掩不住的。薛灵芸的美名渐渐传播开来。
终于,有人听到了她的美名,要带她入宫,献给文帝曹丕。
在山野间如同小鹿一般自在生长的薛灵芸,从来就不曾离开过故土。而此时,她就要远离父母乡亲,进入遥远的皇宫,她心中忐忑而又悲伤,临行前,她泪不曾干。而在路上,她更是一路默默流泪。随从便递上玉唾壶给她盛接泪水,只是莹洁温润的玉壶中泪已成瑰红之色,及到抵达之时,玉壶中已经盛满了红泪。
这便是“玉壶红泪”的典故。对此,晋王嘉《拾遗记·魏》里有记载:“魏文帝所爱美人薛灵芸,常山人也。……时文帝选良家子女,以入六宫,习以千金宝赂聘之。既得,便以献文帝。灵芸闻别父母,歔欷累日,泪下沾衣。至升车就路之时,以玉唾壶盛泪,壶中即如红色。既发常山,及至京师,壶中泪凝如血。”
后世古诗词中多引用“红泪”典故,指美貌女子的伤心离别之泪,惹人怜惜心疼。如李商隐的《板桥晓别》:
回望高城落晓河,长亭窗户压微波。
水仙欲上鲤鱼去,一夜芙蓉红泪多。
曹丕听闻了薛灵芸的美名,对她抱着巨大的期待,似乎预感到了这位美人的到来,会给自己带来一些什么不一样的改变。当他听到薛灵芸一行动身的消息,就准备了十辆“安车”,派大批兵马护送到长江北岸去迎接送亲的队伍。“安车”是曹丕发明的一种极其华丽的交通工具,车篷上镶满了各色金玉珠宝,车轮车轭全用粉丹画上花纹,前车装饰着龙凤图案;车身四周还安有百子铃,车行之际,叮叮咚咚的很是好听;驾车的牲畜是尸涂国进贡的青毛骈蹄牛,行车快而安稳。
迎亲的大军在长江边接到了薛灵芸一行,薛灵芸换乘上“安车”继续北行,曹丕下令各地人在薛灵芸来的路旁燃烧香草,沿途芬芳不断,云雾缭绕,如身临仙境。
曹丕还命人在洛阳城外数十里处,筑土为台,台高三十丈,在台下四周布满蜡烛,名叫“烛台”,薛灵芸抵达洛阳城外正是入夜时分,从城郊至城里的沿路上,放满了红烛,黑夜之中烛光闪烁,如行在星河之中。曹丕乘坐雕玉皇辇登烛台等候她,遥见车马尘起,云雾飞腾,感叹道:“过去说朝为行云,暮为行雨,今非云非雨,非朝非暮!”于是又称薛灵芸为“夜来”。
外夷蓄邦听说魏文帝新娶美妃,便派人送来火珠龙驾钗作为贺礼,这火珠龙鸾钗白天看上去就象普通的龙凤金钗,但一到夜晚,就光芒耀眼。曹丕本来是准备亲自把火珠龙鸾钗替薛灵芸插上发髻的,可一拿过沉甸甸的宝钗,便怕美人柔弱不承此钗之重,说道:“明珠翠羽尚不胜,况乎龙鸾之重,如何消受得了。”因命人收好火珠龙鸾钗,仅作观赏。可见曹丕对薛灵芸也真是怜惜之极了。
即使是平凡的女子,也会因为所爱之人的珍惜而熠熠生光,何况本来就天生丽质、灵慧巧手的薛灵芸呢?爱情让她容光焕发,如同出水芙蓉一般鲜妍明媚。曹丕自然更加宠爱她。
薛灵芸对宫中的一切繁文褥节一概不懂,也不知道其中蕴含的重重危机;她只知道曹丕这个男子对她极其怜爱珍惜,是她在深宫之中所有温暖与满足的来源。她崇拜他,感激他,温柔地侍奉他,视他为整个世界,一心一意地爱着他。这让曹丕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以美貌与贤惠闻名于世的甄宓见多识广,并不觉得曹丕有如何厉害,而且以他看来,甄宓对曹植的感情仿佛还超过了他,这让他感到很挫败。而郭妃过于玩弄权术,心机过多,又并无所出,没有跟他生下一儿半女。只有薛灵芸,让他感觉到了没有设防的温柔。他在她这里,感觉到了在其他地方所没有感觉到的轻松。对一个帝王来说,这种全心全意的温柔有多么难得与珍贵。他无法不爱她,她出现在他最需要像她这么一个女子的时候。虽然她美貌不及甄后,智计不如郭妃,但她的温柔与单纯,无人能及。
薛灵芸心灵手巧,针技通神,自从她入宫后,曹丕所穿的服饰,都是由她亲手缝制,宫女们也纷纷向她学习缝织和刺绣技巧,称她为“针神娘娘。”
薛灵芸在家乡已经习惯在烛光下刺绣,因此,到了皇宫里,她常常也把自己寝宫的所有灯火都熄灭,只留下一苗闪烁的烛光,静静刺绣缝织。曹丕也常常在烛光下默默地注视着她。这样的安谧,对于戎马一生又习惯在险恶的政治中打滚的曹丕来说,真是太珍贵了。他留恋这样的感觉,他留恋身边的她。之前任何女子都没有给过他这样的感觉。
她没有要求过他任何事情,她所需要的,不过只是一苗烛光罢了。但他心甘情愿地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而她也坦然受之,欢喜地接受者他对她的好。
虽然古人常说“悦之无因”,但喜欢一个人,真的是有理由的。美貌,温柔,才德……总要有一方美好打动了你的心,而且那种美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你才能深深迷恋上一个人。薛灵芸就是如此,她身上有无数值得去爱的理由,她又出现在一生戎马又多疑心重的曹丕疲倦劳累而想要温暖温柔的时候。
为了慰籍薛灵芸的思乡之情,曹丕下令在后宫中筑起九华台,以便她登高思亲;又开凿了流香池,遍植荷花,仿佛江南盛景,曹丕与薛灵芸泛舟池中,薛灵芸恍若回到江南的故乡,欢喜无限。曹丕还写下了一篇传诵不衰的“芙蓉池”诗:
乘辇夜行游,巡遥步西园;
双渠相溉灌,嘉木绕通川。
卑枝拂羽盖,修条摩苍天;
惊风扶轮毂,飞鸟翔我前。
丹霞夹明月,华星出云间;
上天垂光彩,五色一何鲜!
寿命非松乔,谁能得神仙?
遨游快心意,保已终百年。
与才德兼备的绝世美人甄宓并未两情相悦,却与不通文墨的山野小美女薛灵芸相知相伴。男女之间的爱情,原也难说。如果,甄宓是跟曹植在一起,沉静的美人配上温厚的才子,再合适不过。曹丕没有遇到过甄宓,而是一直和薛灵芸在一起,城府极深的资深政客,与与世无争的单纯女孩,也会轻松而美满。只是,曹丕一开始,太看重甄宓的美貌。他没有想过,他与她,是否合适,他因美貌而冲动结下的婚姻,会不会误了他与她的终身。这世间的命运,真是变幻莫测。他与甄宓的结合,只因为他们相遇在最好的时候。可惜,他并非她的良人,她也并非他的美人,而是他心中的痛。
黄初七年夏天,曹丕一病不起,驾崩于嘉福殿,享年仅四十岁。临终前,他遗命尽遣后宫淑媛出宫返家。薛灵芸独自回到故乡常山郡,从此寂静地度过了余生。
她曾经得到过一个帝王全心全意的爱,她心里是欢喜的。不管从今往后,是改嫁给别人,还是独自终老,她都不会是孤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