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政绩相比,柳宗元在柳州期间的另外一件事,虽然看上去没那么重要,但同样非常有意义—除了自己笔耕不辍,他还成了当地读书人的导师,甚至有人不远千里来向他求教。而柳宗元每次都尽心给予帮助,经过他点拨的人,文章都写得很有水平。
柳宗元本人是“唐宋八大家”之一,诗、文的造诣很高。套用一句常用的话—政治家柳宗元的不幸,恰恰是文学家柳宗元的幸运。就连韩愈也是这么想的,他在《柳子厚墓志铭》里说,如果柳宗元被贬斥的时间不够长,失意的程度不够极致,那么他就算再有才华,也不会在文学辞章方面下这么多功夫,也就不会在这方面达到如此高的成就。
西方文学里最有名的作品是《伊索寓言》,而在柳宗元的文学成就里,寓言也是很典型的一类。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里有很多寓言,比如《庄子》就通过很多小故事来讲道理。不过真正把寓言当做一种独立的文学形式,柳宗元是第一人。
《黔之驴》的故事大家都听过,比喻有些人外强中干,对自己的真实处境认识不足。《黔之驴》还有两个姊妹篇,分别是《临江之麋》和《永某氏之鼠》,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
《临江之麋》讲的是有人得到了一只小麋鹿,准备把它养在家里。家里的狗虽然对这只麋鹿垂涎三尺,却不敢得罪主人,只好假装和它很亲密。时间一长,就连麋鹿也忘了自己的身份,还以为狗真是自己的好朋友。有一天出了院门,麋鹿兴冲冲地要和外面的狗玩耍,却被活活咬死,至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永某氏之鼠》讲的是一个人特别讲究忌讳,因为自己生肖属鼠,就不愿打死老鼠。家里的器物、衣服都被老鼠咬坏,没有一件完好的。老鼠的胆子也越来越大,大白天就敢成群结队出来活动。后来房子换了主人,老鼠依然肆无忌惮。新主人借来好几只猫,又用了各种办法,捕杀的老鼠堆得像座小山。难道老鼠真以为自在且没有灾祸的日子可以长久吗?
柳宗元还写了一篇名为《罴(pí)说》的寓言,说的是楚南有个猎人,善于用竹管模仿各种动物的叫声。起初猎人想引诱鹿,于是模仿鹿的声音,没想到引来的是想吃鹿的(chū);猎人害怕了,模仿老虎的叫声吓走了,却引来了真老虎;他又模仿罴的声音吓走了老虎,却被前来寻找同伴的罴撕成了碎片。
《罴说》这则寓言并非为了博人一乐,而是形象地描绘了当时的现实问题。安史之乱过去五十多年,藩镇割据愈演愈烈,中央政府无力征讨,只好采用“以藩制藩”的办法,利用藩镇之间的矛盾让他们互相攻击。但这个办法并没有真正解决问题,获胜的藩镇更加强大,反而成了更严重的威胁。柳宗元写这篇《罴说》,就是有感而发,感叹不加强自身而只想依赖外力的人,最后都难免成为罴的口中之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