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弃疾从抗金志士到词坛大家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7-02 14:09

辛弃疾是南宋政坛上一位具有壮怀伟志的豪杰,也是当时词坛上一位“横绝六合,扫空万古”(刘克庄《辛稼轩集序》)的泰斗。在“南共北,正分裂”(《贺新郎》)的历史时期,他和陆游同时唱出了民族的心声,辛词和陆诗同为南宋诗词中的双璧。在词的发展史上,辛词又与苏词前后辉映,他在苏轼“一洗绮罗香泽之态”的基础上,以其纵横不世之才进一步开拓词的疆域,使题材更为广阔丰富,使词境更为雄豪恢张。就词风的某些相近而言“虽苏、辛并称”,就其词的总体成就来说“辛实胜苏”(纳兰成德《渌水亭杂识》)。

就其所抒写的情感内容看,辛词和陆诗一样唱出了民族的心声,恢复中原、统一祖国是辛弃疾生命的价值和意义之所寄,也是辛词所抒写的重心,他把自己的全部身心都献给了民族的救亡图存,《稼轩词》正是在这一点上凝聚了民族的精神和时代的走向;就其词的艺术成就看,辛词又与苏词前后辉映。辛词既具有气吞千古的宏放气度,又不失含蓄委婉的细腻情怀,因而兼具豪放雄深与委曲蕴藉之长。

辛弃疾从抗金志士到词坛大家

“辛派词人”都不同程度地受到辛弃疾的影响,词风以雄健粗犷为其主要特色,可惜这派词人只注意到了辛词雄健与力度的一面,而忽视了辛词中盘旋郁结、曲折婉转的另一面,有时从粗犷滑向了粗率,从慷慨滑向了叫嚣。

辛弃疾(1140—1207),字幼安,号稼轩。宋高宗绍兴十年他出生在济南历城,其时故乡已沦陷十多年了。祖父辛赞虽因人口众多未能脱身南下,后来不得不仕于金,但无时不怀念故国,经常带着孙子“登高望远,指画山河”,盼望将来有一天能“投衅而起,以纾君父所不共戴天之愤”(辛弃疾《美芹十论》札子)。长辈的教育在他幼小的心田播下了爱国的种子,而在沦陷区身受和目睹的民族压迫更激起了他爱国的激情。他二十一岁时就组织过一支抗金义军,不久,又率众参加由耿京领导的农民起义军,并担任掌书记之职。耿京接受他投归南宋的建议,当他与贾瑞渡江接洽南投事宜时,耿京被汉奸张安国杀害。辛在北返途中听到这一不幸消息,马上率五十多人袭入金营,把正与金人庆功狂饮的张安国缚回建康。他的忠义勇敢和豪气胆略,使得昏懦的宋高宗“一见三叹息”(洪迈《稼轩记》),更使南北的抗金志士感到鼓舞。

南归的最初几年他不顾自己沉沦下僚的处境,不断向朝廷献计献策,在《美芹十论》和《九议》中,他详细分析了敌我双方的政治、经济和军事形势,对恢复中原的大业做了切实的筹划,表现出了一个战略家的眼光。他的胆略、才干和见识虽然逐渐为上层所认识,但朝廷既没有采纳他的建议,也没有让他着手统一大业,而是利用他的军事政治才能来镇压农民起义,来应付各地出现的棘手难题。从乾道八年(1172)起,他先后做过滁州太守、江西提点刑狱、荆湖北路安抚使、湖北和湖南转运副使、湖南和江西安抚使,在地方任内既表现了他热爱祖国和同情人民的品质,也显露了有胆有识的治国之才。他在湖南创建的飞虎军,在后来国防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在江西任安抚使时当地大饥,他拿出官家的公钱和银器,并向官僚、富商借钱去外地购粮赈饥。他一边为朝廷镇压茶民和农民暴动,一边又为被镇压的人民请命:“民者国之根本”,他们是被那些“贪浊之吏迫使为盗”的,惩治贪官污吏才是“弥盗之术”,绝不能“恃其有平盗之兵”(《论盗贼札子》)。由于他在任上“吏有贪浊”时不畏强暴,触犯了许多地方豪强的利益,更由于他矢志不渝的抗金决心,招来了朝中议和派的敌视,他在南渡后的四十五年中,多次遭到政敌弹劾和谗毁,前后放弃于林泉达二十年之久。

辛弃疾第一次削职后退居江西上饶的带湖,以为“人生在勤,当以力田为先”(《宋史》本传),便将带湖新居名为稼轩,并自号稼轩居士。第二次罢官迁居铅山县的瓢泉。一位足以起敝振衰的栋梁之材,一位有能力在“正分裂”的时候“补天裂”的豪杰(辛弃疾《贺新郎》),从四十二岁起就被迫退隐,这不只是无情的命运在捉弄他,也不只是他个人的不幸,而是时代和民族的悲剧。退隐期间他摆弄《庄子》,亲近陶潜,徜徉山水,啸傲林泉,可在这貌似潇洒旷达的外表下,不知潜藏多少痛苦和悲哀,作于晚年的《鹧鸪天》就是他辛酸的自嘲:

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燕兵夜娖银胡䩮,汉箭朝飞金仆姑。

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

宁宗嘉泰三年(1203)韩侂胄专政,想通过对金用兵巩固自己的地位,延引一些主张抗金名人以邀时誉,这才想到了被废弃多年的辛弃疾,六十四岁的词人又一度出任浙东安抚使、镇江知府。他在镇江时侦察敌情、训练士卒,为北伐做了大量准备工作,但工作刚刚开始,他又丢了官。开禧二年(1206)韩侂胄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仓促用兵,结果丧师辱国。兵败的第二年,六十八岁的词人带着未能实现的壮志,带着不曾施展的治国才能,在铅山抱恨告别了人世。他未能完成自己统一祖国的大业,于是就把自己的宏愿、雄心、豪气,以及幽愤、抑郁、惋伤,一一在词中宣泄出来,走完了从抗金志士到词坛大家的人生历程,这倒真是“国家不幸诗家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