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的思绪再回到班家。班超递表请求“生入玉门关”时,因为他的位置实在太重要,朝廷拖了三年也没有同意。班昭为了帮助二哥,上书汉和帝:“班超出塞时,立志为国捐躯……以一己之力辗转异域,幸蒙陛下福德庇佑,得以延命于沙漠,至今已有三十年。当年随他一起出塞的人都已不在人世。他如今年满七十,体弱多病,即使想竭尽报国,也已力不从心。如有突发事件,势必损害国家累世的功业。妾身听说古人从军六十还乡,中间还有休息的时候。班超在壮年时为国尽忠于沙漠之中,如果衰老时却被遗弃在荒凉空旷的原野,这是多么悲伤可怜啊!因此妾身冒死请求陛下让班超归国。”这封奏疏写得情理兼备、深沉感人,汉和帝看后默然良久,随即派人西出玉门关,将年逾古稀的班超替回。班超回到中原与班昭兄妹团圆,一个月后就病逝了。他叶落归根,得以长眠于故土,不至于客死异乡,应该多谢妹妹的感人文笔。汉和帝多次召学识渊博的班昭入宫,让皇后和贵人们拜她为老师,称她为“曹大家”(班昭早逝的丈夫姓曹,“家”在此的读音同“姑”)。等到班昭去世时,连皇太后都为她穿孝服,可谓哀荣备至。
班彪膝下只有这三个孩子,论文治有《汉书》下酒,论武功有万里封侯,不但儿女双全,且无一庸才。这种神一般的家教在中国三千多年文化史上再无另一个家庭可以与之比肩,真是令所有的父母高山仰止,顿生可望而不可即之叹。
据说班氏是春秋时楚国令尹子文的后人,子文是字,名叫斗谷於菟(於菟读音同“乌图”)。《左传》记载,斗谷於菟之父是楚国令尹斗伯比(斗氏鼻祖),与郧国国君之女私通后生下他。尚在襁褓中的斗谷於菟被母亲遗弃于云梦泽。某日郧国国君狩猎,见一只母虎正在给这婴儿喂乳,于是将他带回抚养,了解身世后给他起名为斗谷於菟,因楚国一带的人称“乳”为“谷”,称“虎”为“於菟”。斗谷於菟后来成为楚国令尹,执掌军政大权二十七载,很有一番作为。看样子如果一个人出生前父母没有做过什么异梦,出生时没有红光满室等异象,出生后又没有被某种猛兽乳养过,长大后要想有出息怕是很难。子文为了纪念自己的这段奇遇,给儿子起名为斗班(通“斑”,意即老虎的斑纹)。斗班的后人即以班为氏,这就是班氏的起源。
书圣王羲之字逸少,小字阿菟,很可能属虎。今天如果有人名中带“菟”字,应该也是属虎的。鲁迅当年对刚刚出世的儿子周海婴十分宠爱,大概有客人为此取笑,他便写了一首《答客诮》,告诉大家即使山林之王猛虎对后代也是充满爱怜: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知否兴风狂啸者,回眸时看小於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