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参那首《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全诗笔力雄浑: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二联估计大家已经耳熟能详了。恐怕只有曾在寒冷冰雪中伫立目送离人远去、直到不见身影而内心充满怅然的人,才能写出这样情真意切的尾联。
岑参的诗歌中有很多是在西域重镇轮台所写,比如《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
君不见走马川行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
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行军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
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
虏骑闻之应胆慑,料知短兵不敢接,车师西门伫献捷。
陆游评价岑参的诗“笔力追李杜”,虽可能稍嫌过誉,但岑参诗歌的感人之处以及陆游对他的偏爱都是非常明显的。而在陆游的诗歌中,我最喜欢的恰好也是和轮台有关的《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陆游写此诗时,已经年近七旬,但一股英雄气概依然扑面而来: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
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岑参的诗歌除了慷慨豪迈,也有侠骨柔肠。大家可以体会一下这首边关将士怀土思亲的《逢入京使》,看看什么叫作“口信”:
故园东望路漫漫,双袖龙钟泪不干。
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
与岑参齐名的高适,据说四十岁才开始写诗,却成为唐朝第一流的边塞诗人,而且算得上名诗人中仕途得意的。他因在平定安史之乱中立下功勋,后来官至常侍,爵至封侯。《别董大》正是他的杰作: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此诗胸襟开阔,写别离而无缠绵幽怨,反倒尽显慷慨豪迈,堪与王勃“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的境界媲美,同为送别诗中的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