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早年入仕时也曾有过广阔抱负,宦海沉浮后觉得世事无常,逐渐消沉下来,开始吃斋念佛。他四十多岁时在蓝田辋川购得一处原为宋之问所有的别墅,修缮之后隐居在此,依山傍水馆舍清幽,过着修身养性、以诗会友、半官半隐的闲适生活,并在此地留下了大量的诗歌,从而成为盛唐山水田园派的代表人物。让我们以两首诗来证明王维在门派里的地位,第一首是《山居秋暝》: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另一首是《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
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
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
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
复值接舆醉,狂歌五柳前。
此诗极富画面感,王维特色浓烈。黛玉在教香菱学诗时曾经指出,颈联的“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是从陶渊明的“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化出来的。王维的版权意识非常强,在尾联立刻就向五柳先生(陶渊明自号)致敬。后来王维将他非常喜爱的这句进一步化入《使至塞上》,成为千古名句: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
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萧关逢侯骑,都护在燕然。
说到陶渊明,那是后世很多大诗人的偶像。除了王维之外,李白肯定也是他的粉丝。陶渊明流传下来的最有名的一句话是“吾不能为五斗米折腰”,于是李白也在他的《梦游天姥吟留别》结尾中向陶前辈致敬:“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不肯折腰的陶渊明辞官回到故乡后,自耕自食、自给自足,还经常呼朋唤友,在一起饮酒高歌。他喜欢喝酒,但估计酒量一般,往往是自己先喝醉了,便直率地对客人说“我醉欲眠,卿可去”。李白在《山中与幽人对酌》中,再次向他这句名言致敬:
两人对酌山花开,一杯一杯复一杯。
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
陶渊明最杰出的诗作是这首《饮酒》,从此后,菊花便成了隐士们的象征符号,也升格为中国的第一等名花: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