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词为"艳科",词境是否"狭而深"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7-02 01:09

“词为艳科”,这是前人论词时常说的一句话,也是基本符合唐宋词的主流情况的。词作为一种新兴的诗体,自晚唐五代发展到北宋,创作虽已相当普遍,但在当时文人学者的心目中,只把它视为“余技”、“小道”,只用于酒楼歌席上歌伎的歌唱,不能登大雅之堂。有人甚至称词为“谑浪游戏”(胡寅《酒边词序》),还有人以作词为玩物丧志的坏事(如有人劝晏几道“捐有余之才,补不足之德”,不要写词。参见《邵氏闻见录》卷十九)。在这种轻视词体的舆论支配下,词就不大被人们用来反映重大的社会题材,而仅仅作为抒写风月事、儿女情的工具。这其中的奥妙,我们只要看一看欧阳修的诗文和他的词,以及李清照的诗文和她的词,甚至是柳永、周邦彦的诗和词之间存在着的两副面孔、两种风格,便一清二楚了。在两宋期间,虽有苏、辛等豪放一派,在题材上有所突破,但大多数词人仍然保持这个传统,无大变化,不过更善于用比兴,于咏物词中寓朋友之感、君国之忧,或者将“身世之感,打并入艳情”(清.周济)而已。甚至连苏轼的《念奴娇》(大江东去)和辛弃疾的《水龙吟》(楚天千里清秋)这两首“豪放”名作,也掺入了“艳”的情味。因此可以说,“艳情”是词的特性。

为什么说词为"艳科",词境是否"狭而深"

至于词境,俞平伯先生说是“狭而深”(《唐宋词选释.前言》),这是符合事实的。词的发展本有两条路线:一是广而且深,二是深而不广,即狭而深。在当时的封建社会里,词受历史的局限,很不容易走广而且深的道路,它到文士们手里便转入狭深这一条路上去。词,最初发端于隋唐民间。从王重民收集整理的《敦煌曲子词集》来看,唐代的民间词题材还不算狭窄。除却男女恋情,民族的矛盾、时局的动荡、人民在战争中的流离苦痛,也还偶有反映。中唐前后,文人逐渐开始填词,如韦应物、刘禹锡、白居易等,到温庭筠的出现,标志着词已从民间转移到文人手中。温词的内容,据《花间集》所载,不外乎贵族士女的怀春悲秋、怨离伤别,但它的抒情手法和意境十分细腻、深曲,艺术成就很高,因而为晚唐五代词人所崇仰师法。此后历经南唐两宋,虽也有豪杰之士自制新篇,其风格题材每拓出《花间》的范围,但其为“诗客曲子词”的性质却没有改变,《花间》的潜力依然笼罩着千年的词坛。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所说的“词之为体,要眇宜修,能言诗之所不能言,而不能尽言诗之所能言。诗之境阔,词之言长”,实际上就形象地揭示了词境的“狭深性”。这种“狭而深”的抒情特点,构成了唐宋词的主体风格。这里所说的“深”,主要包含着两层意思:一是词所抒写的感情,往往属于那种最为细微的、深层次的心理活动;二是它的抒情手法和意境又十分细腻、深曲。如温庭筠词《梦江南》:

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

前四句所写的感情境界犹是诗中所能见到的,而最后一句“摇曳碧云斜”所体现出来的心境,它的复杂丰富,它的细腻含蓄,它的不可名状,就是一般的诗所难以传达出来的。正是在这种极为微妙的地方,词就显示出了自己的抒情特色——“深”。

对此,李泽厚在《美的历程》中有过阐发,他说:“诗常一句一意或一境,整首含义阔大,形象众多;词则一首一阕才一意,形象细腻,含意微妙……(词)所描绘的对象、事物、情节更为具体、细致、新巧,并涂有更浓厚更细腻的主观感情色调,不同于较为笼统、深厚、宽大的‘诗境’。”这段话对于我们理解词境的“狭深”性是有帮助的。

为什么说词为"艳科",词境是否"狭而深"

另外,况周颐《蕙风词话》卷一中有两段话,论及词的意境也颇为准确、形象:

吾听风雨,吾览江山,常觉风雨江山外有万不得已者在。此万不得已者,即词心也。

人静帘垂,灯昏香直,窗外芙蓉残叶飒飒作秋声,与砌虫相和答……斯时若有无端哀怨枨触于万不得已;即而察之,一切境象全失,唯有小窗虚幌,笔床砚匣,一一在吾目前。此词境也。

为什么说词为"艳科",词境是否"狭而深"

在这里,况周颐将词的意境分解为“词境”和“词心”。应该说,况氏的这种把握和体会是比较敏锐、深切的。尽管他所强调的还是即境而得心,因境而写心,但它已与人生联系在一起。其“无端哀怨”而“万不得已”者,其实就是对于宇宙、人生的一种莫名的惆怅。杨海明先生称之为“忧患意识”,这就更明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