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古是自伤的后门
温庭筠少极负诗名,但行为放荡,诗酒流连。哪怕是在国祚衰朽的晚唐,道德隳败,然道德家们的身体还不错,于是温庭筠颇为时论所薄——朝廷发给他的制词“奖状”是:“孔门以德行为先,文章为末,尔既德行无取,文章何以称焉。徒负不羁不之才,罕有适时之用。”(《全唐诗话》《唐诗纪事》均有记载)才华不小的人,怪脾气远不止这些。于共事者,则陵籍同僚;在同好中,则恃才傲物。命运自然不会腾达,坎坷终生,多少有些咎由自取。温庭筠就是这样一个角色。
陈琳见称于曹操,得受重用,功业不凡。而温自认才不弱于陈琳,而见弃于时代。现在哪里有像曹操一样的英主,只有羡慕你老兄得展雄才伟略,不像我空有一身本事,无处得施。临风怀古,复次,不得不以书剑从军,走上与你老兄相同的道路,但明珠暗投,真是倍添愁苦。全篇古今对照,“青史”而对“飘蓬”,吊古而自伤,放荡悲愤,恣纵不羁,浪子之情与骚客之悲炼为一炉,自是别有一番衷肠。
温庭筠(801—866),温庭筠放荡不羁,其诗《偶题》说“自恨青楼无近信,不将心事许卿卿”,由此不难概见。温庭筠极有捷才,孙光宪《北梦琐言》说温庭筠“才思艳丽,工于小赋,每入试,押官韵作赋,凡八叉手而八韵成”,故人称“温八叉”。不特如此,据说他还在场屋里帮其他考生考试,故有绰号为“救数人”,可是他屡试不第。自然从历史的角度来看,是否如此,那就不好说了,权当诗人的八卦,拿来滋润我们的茶余饭后罢。
因为温庭筠放荡不羁,诗酒风流,故敢大胆尝试,倚声填词之发韧,与他有极大的关联。不过这是另题,我们还是转过再说他的诗。他也是个多面手,如咏史之《过陈琳墓》,格调高古,才气逼人。而写雨景的《咸阳值雨》“咸阳桥上雨如悬,万点空蒙隔钓船。还似洞庭春水色,晓云将入岳阳天”,亦是声色并茂,尤以“咸阳桥上雨如悬”一句宛如劈天而来。可与王维的“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对读,体会两位大诗人各自妙境。
附
温庭筠《过陈琳墓》
曾于青史见遗文,今日飘蓬过此坟。
词客有灵应识我,霸才无主始怜君。
石麟埋没藏春草,铜雀荒凉对暮云。
莫怪临风倍惆怅,欲将书剑学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