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内心息隐南方
历代诗人和文人，不管愿不愿意，都与政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这来源于读书的第一动力并非求真，亦非只是写一手好文章，而是靠青灯黄卷下的苦读，考试高中，从而谋得一官半职，以便安身立命，腾达庙堂。而写一手好诗文，只不过为官暇余的自遣。为文的名声与官职之大小，并无必然关联，相反倒有可能惹出一系列的麻烦。李白、王昌龄、韩愈、刘禹锡、柳宗元、苏东坡、黄庭坚、杨慎等，哪个不是遭受流刑的呢？一部文学史，可视为某种意义上的作家流放史。
《酬曹侍御过象县见寄》是柳宗元被贬到湖南永州后，蒙朋友曹侍御寄诗安慰后所酬作。曹侍御是位史不可考的人，但他同情柳宗元的遭遇，则是必然的。既是酬作，柳宗元自然要用青山绿水来夸奖一下曹侍御品质的高洁闲雅，这几乎是古诗唱和的一个套路。后两句深扣酬答之意，本来想在潇湘上采点苹花寄赠你，可惜没有这个自由啊。所谓不自由，并非采花之自由都没有，他放适山水的自由是绝无问题的。他真正说的不自由，当然是一种政治表达，正如他所说：“自余为僇人，居是州，恒惴栗。”（《始得西山宴游记》）全诗锋芒尽藏，微婉深曲，醇厚深入，可细细玩味政治的残酷和文人的无奈。
柳宗元（773—819），柳宗元也是在政治上被对手做掉后，遭贬谪到彼时的蛮荒之地永州的，这成为他一生的转折点。贬谪的十年，他读了大量的书，写了不少的诗文，奠定了他作为著名诗人，因文章被称为“唐宋八大家”的基础。
明代学者胡应麟说：“元和而后，诗道浸晚，而人才故自横绝一时。若昌黎之鸿伟，柳州之精工，梦得之雄奇，乐天之浩博，皆大家才具也。”（《诗薮外编》卷四）除了我选的这两首外，柳宗元的《江雪》也脍炙人口，流传千古，到了黄口小儿皆能习诵的地步。
但不管怎么说，和韩愈一样，柳宗元的诗歌，还是不如他的文章。柳宗元的山水游记如《永州八记》等、论说文《桐叶封弟辩》等、记叙文如《种树郭橐驼传》、寓言《蝜蝂传》等，均是能让人常读常新的篇章。我每星期于家中课众子，教他们古文，曾选过柳宗元的《送薛存义序》，虽针砭的是当时的吏俗，但听者若听今人之事，除今之吏俗与古之吏俗有若之处外，亦可见柳文的洞穿性。
附
柳宗元《酬曹侍御过象县见寄》
破额山前碧玉流，骚人遥驻木兰舟。
春风无限潇湘意，欲采苹花不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