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原来是一场交易
《节妇吟》可以两读。一是不知典的读法。有夫之妇受到一个颇有手段的挑逗勾引,但她不像《陌生桑》中“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那样决绝,而是对别人的爱怜心存感激。你固然坦荡光明,敢作敢为,但我夫君也不坏,有地位有名头,所以没办法,感谢你,我还是要与夫君同生共死。其实我对你也不是一点好感没有,真恨不得出嫁前认识你。早就有人说,这个“节妇”不够“节”,居然“系在碧罗襦”,还“恨不相逢未嫁时”,身体虽然没出轨,而心灵却早已出轨。一个个诗评家便翻云覆雨,立马变成国家的编外道德警察,不能鞭其身,就诛其心,以平心头之恨。至于他们有机会,也要像诗中的“男子”这般去挑逗有夫之妇,就只有天知道了。
二是知典的读法。《节妇吟》题下原注“寄东平李司空师道”。中国历来的官本位,官僚对幕僚和人才的罗致,在中唐以后愈演愈烈。每个有实力的官员都希望栽值自己的党羽,以对抗朝廷。张籍不属于李司空,故上《节妇吟》,婉拒其好意。到头来还要说“恨不相逢未嫁时”,虽然奴才到家了,但其情可悯。用男女关系来表达政治窍门,从《楚辞》以降,一直是中国的传统,下官对上司的趋迎类同于妾俯仰丈夫鼻息。流风所及,遍布到座师与门生关系。以至于张籍当考官时,朱庆馀假借一首著名的、喻男女关系的诗《闺意献张水部》,来询问他考上没?而张籍依旧用一首假借男女关系的诗《酬朱庆馀》来回答他,说他考得不错,“一曲菱歌敌万金”。这说明,我们真是有些人让人意想不到的古怪传统。
附
张籍《节妇吟》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
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