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锦瑟难解唐诗
锦瑟
唐·李商隐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诗歌赏析
《锦瑟》是李商隐的代表作之一,因其语言意境朦胧含蓄、诗意主旨扑朔迷离,历来被认为是李商隐诗作中最难被解读的作品之一。这首诗以全诗起句的头两个字“锦瑟”为题,但一般认为这首诗与瑟事无关,而是另有所指,实为一篇借锦瑟抒情的“无题”之作。
首联“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中的“无端”是无缘无故的意思。这句诗说的是锦瑟不知什么缘由,本来就有五十根琴弦,似乎隐约流露出一丝无可奈何之感。古代乐器,琴有五弦,筝有十三弦,而瑟却有五十弦,诗人在首句中强调琴弦之多的用意,在下句“一弦一柱思华年”中被点破。所谓“思华年”是指追忆美好的年华。锦瑟的弦有五十之众,而“一弦一柱”又都与诗人的体验、感悟有关。诗人通过这一句,将对客观事物的描写自然过渡到对自身情感的抒发上。锦瑟需要有多达五十根琴弦才能表现诗人丰富的情感体验,暗示了诗人人生经历之曲折、坎坷以及诗人的无尽感怀。“思华年”反过来表明如今诗人处在“华年”已经逝去的人生低谷中,因而诗人在开篇就奠定了沉郁低回的情感基调。
颔联以下连用四个典故,意境朦胧,解读上富有多重可能性,因而也吸引了无数读者对其反复吟咏咀嚼、揣摩玩味。
颔联上句“庄生晓梦迷蝴蝶”是从《庄子》中借用了“庄生梦蝶”的典故,表现人生真实与虚妄的不确定性、虚幻性,为全诗笼罩上迷离的面纱。下句“望帝春心托杜鹃”以杜鹃啼血的典故表现出诗人在听琴瑟乐声、追忆美好年华后产生的如闻杜鹃之凄音、送春归去的无限悲感。
颈联“沧海月明珠有泪”把几个典故糅合在一起。珠生于蚌,蚌在于海。古人认为,每当夜静月明,蚌就会向月张开以涵养其珠,珍珠吸收月的光华,便会更加光莹。而泪以珠喻,也是自古为然。李商隐用鲛人泣泪,颗颗成珠的传说神话,表现皎月落于沧海之间,明珠浴于泪波之界,构成一幅空灵奇异、幽静感伤的画面。
晋代文学家陆机在他的《文赋》中写道:“石韫玉而山辉,水怀珠而川媚。”晚唐诗人司空图,引用过戴叔伦的一段话:“诗家美景,如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可望而不可置于眉睫之前也。”其中的蓝田是山之名,位于今日的陕西,是有名的玉石产地。此山为日光煦照,蕴藏其中的玉气便冉冉升腾,但古人认为,美玉的精气可以远眺得见,但如果近观则又无法察觉,所以说是“可望而不可置诸眉睫之下”。因此,这一句代表了一种异常美好,但不能把握且无法亲近的理想景色。总的来说,颈联下句既具有高旷皓净的画面意境,又带有凄苦孤寂、感伤怅惘的意味。颈联上下两句对仗工整、意境协调、意蕴丰富,却又难以言说,历来被认为是难得的佳句。
在诗歌的颔联、颈联中,诗人连用庄生梦蝶、杜鹃啼血、沧海珠泪、良田生烟等典故,朦胧委婉地营造意境,表达自己的情感。庄生梦蝶,表现人生的恍惚和迷惘;望帝春心,包含苦苦追寻的执着;沧海鲛泪,具有一种阔大的寂寥;蓝田日暖,传达了温暖而朦胧的欢乐。诗人从典故中提取的意象是那样的神奇、空灵,他的心灵向读者缓缓开启,华年的美好、生命的感触等皆融于其中,却只可意会不可言说。
尾联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收束全诗。其中所谓“此情”,即是诗歌开端所说的“思华年”之情,诗歌首尾呼应,使整首诗构成一个闭合的环形。这句诗句的大意是说:如此情怀,岂待今朝回忆之时方感无穷怅恨?早在当时已是不胜怅惘了。对于一般普通人,往往是人到老年,才会追思以往,深憾青春易逝,功业无成,光阴虚度,碌碌无为,悔恨无穷。但对于内心敏感的诗人而言,在当初事情刚发生时,就早已先知先觉,却无可奈何,无限怅然若失。这就是诗人李商隐借锦瑟而自况。
诗人大量用典,采用比兴手法,运用联想与想象,把听觉的感受转化为视觉形象,以片段意象的组合,创造朦胧的境界,从而借助可视可感的诗歌形象来传达真挚浓烈而又幽约婉曲的深思,含义朦胧,耐人寻味。
作者介绍
李商隐(813—858),晚唐著名诗人,字义山,号玉溪(谿)生,又号樊南生,原籍怀州河内(今河南沁阳),祖辈迁荥阳(今河南荥阳市)。
唐文宗开成二年,李商隐登进士第,曾任秘书省校书郎、弘农尉等职。因卷入“牛李党争”的政治旋涡而备受排挤,一生困顿不得志。唐宣宗大中末年,李商隐在郑县病故,死后葬于祖籍怀州雍店(今沁阳山王庄镇)之东原的清化北山下。
李商隐是晚唐乃至整个唐代,为数不多的刻意追求诗美的诗人。他擅长诗歌写作,骈文的文学价值也很高,和杜牧合称“小李杜”,与温庭筠合称“温李”。其诗构思新奇,风格秾丽,尤其是一些爱情诗和无题诗写得缠绵悱恻,优美动人,被广为传诵。但部分诗歌也过于隐晦迷离,难于索解,有“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之说。
“锦瑟难解”的故事
李商隐天资聪颖、敏感多思,二十出头便考中进士。然而,举鸿科大考因遭人嫉妒而未中,从此怀才不遇,历经坎坷。李商隐在当时“牛李党争”激烈的政治斗争中左右为难,屡遭排斥,大志难伸。李商隐中年丧妻,雪上加霜的是又因写诗抒怀,遭到贬斥。
《锦瑟》是李商隐的代表作,此诗为诗人晚年所作,其创作意旨历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宋刘攽《贡父诗话》云:“《锦瑟》诗,人莫晓其意,或谓是令狐楚家青衣也。”《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二十二引黄朝英《缃素杂记》曰:“义山《锦瑟》诗云……山谷道人读此诗,殊不解其意,后以问东坡。东坡云:‘此出《古今乐志》,云:锦瑟之为器也,其弦五十,其柱如之。其声也适、怨、清、和。’案李诗‘庄生……’,适也;‘望帝……’,怨也;‘沧海……’,清也;‘蓝田……’,和也。一篇之中,曲尽其意。史称其瑰迈奇古,信然。”元好问《论诗绝句》云:“望帝春心托杜鹃,佳人锦瑟怨华年。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以上咏“青衣”(“艳情说”)为小说家言;“咏锦瑟说”颇得宋人认同。明人胡应麟于此二说皆疑之。其后说者纷纭,大抵有“自伤生平说”(清何焯、汪师韩、薛雪、宋翔凤)、“悼亡说”(清朱鹤龄、朱彝尊、何焯、冯浩、程梦星、姚培谦、近人张采田、孟森等)、“政治寄托说”(清杜诏,近人张采田、岑仲勉等)、“诗序说”(清何焯、王应奎)、“寄托不明说”(清屈复、近人梁启超)、“自寓创作说”(钱钟书)等。其中持“悼亡说”和“自伤说”者较多。然“悼亡说”实际上也是“自伤说”的内涵之一,故“自伤说”似更圆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