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合套【黄钟·醉太平】教官嘲(节录)作品原文
南北合套【黄钟·醉太平】教官嘲(节录)
无名氏
〖醉太平北〗万仞墙高,位置闲曹。
由来天子重英豪,进黉宫摆摇。
想当年指望功名早,到而今头颅如许空烦恼。
要解得一毡清况怎般熬,听先生自表。
〖醉花阴北〗从今把诗赋文章收拾了,再休题走马长安道。
那时节朝廷二等挑,又无奈归田里十载渔樵,养成这材料。
还教他投考验两艺亲抄,才得个给凭文一船载到。
〖画眉序南〗燕子认新巢,讲舍三间没秋草。
说衙门无事也用心操。
最怕他刁学生卖弄蹊跷,那众门斗横贪钱钞。
急公文细看多颠倒,免不得灯前改稿。
〖双生子南〗空嗟悼,空嗟悼,儒冠误才知道。
徒萦扰,徒萦扰,襄金尽归休好。
旁人诮,家人笑,说什么俸满迁超,才优荐保!
〖尾声北〗雪窗还把残篇抱,问少年同学多半上云霄?这便是老教官的行乐图儿细细瞧。
南北合套【黄钟·醉太平】教官嘲(节录)作品赏析
本套曲原十支,取名《教官嘲》,当为教官对教职生涯的自嘲。现摘其中五支做分析。
清初有一些专门描写教职生活的散曲,如丁耀亢的南北〔双调〕合套之《青毡乐》与《青毡笑》、蒲松龄的《闹馆》与《学究自嘲》等大多属于这一类,而叙写教职工作的艰辛则成为此类作品咏叹的主题之一。“教官”,即处馆的教职人员,属朝官中的“清闲”“清贫”之职。“嘲”,自嘲之意。《教官嘲》套曲,立足于教官守道治生的生活景况,揭示出他们的人生困境与命运挣扎。
〔醉太平〕是整套《教官嘲》的序言。曲作以“空烦恼”和“怎般熬”为核心,总括了教官功名难就、谋生之路窘迫的境况。起首“万仞墙高,位置闲曹”,喻教官虽学识渊博,却位居闲职的尴尬处境。“万仞墙”,即万仞宫墙,原为仰于圣门,典出明代学者胡缵宗亲书于仰圣门上的“万仞宫墙”石额,以尊颂孔子德才的高深。“闲曹”,指闲散的官职。“天子重英豪”,为北宋汪洙《神童诗》首句,借明君对天下士子的重视,表达士子的自尊与豪情。“黉宫”,即黉门与泮宫,为古时的学堂。
〔醉花阴〕写教官坎坷的求仕经历。开篇二句抒发对功名仕途的愤恨和不屑。“走马长安道”,代指仕途功名。科举时代,士子一旦考取功名,便可走马京都,以示庆贺和夸耀。从“那时节朝廷二等挑”一句起,回忆了自己当年应考求仕的辛酸往昔。在以家世出身作为取才选贤标准的时代,无奈生于寒门的蓑笠士子只得接受朝廷的二等挑选。为求取功名,他们还需参加射、御两科武试,方可成功入官籍。这一纸官凭的获得真是不易!可以想见,在科举时代,清贫的士子为求官入仕,多年寒窗苦读,不知耗费了多少精力。“渔樵”,即打鱼砍柴生涯,喻清贫隐生活,唐代杜甫有《村夜》诗云“胡羯何多难,渔樵寄此生”。“凭文”,即用作凭证的官方文书。
〔画眉序〕写清贫受欺、辛勤困顿的教职生活。曲中,处馆讲舍简陋不堪,燕雀做窝,荒草遮盖。但最担心后怕的,还是处馆内各种刁蛮的学生,以及蛮横贪财的处馆仆役。除了教书,教官还要修改、校对颠倒不通的公文,“免不得灯前改稿”,由此可一窥营生之苦。
〔双生子〕开首以“空嗟悼,空嗟悼”的反复咏叹,抒发教职仕途无奈、人微位卑之叹。“旁人诮,家人笑”,这让落魄的教职文人在“俸满迁超,才优荐保”的官场虚伪承诺面前,有诉说无尽的人生悲凉。末两句,以貌似显达风光、唯才是举的官场生涯,反衬教职实际生活的万般窘迫凄凉。
〔尾声〕以感慨教职命运收束,况味隽永。依旧寒窗苦读的“老教官”与后来居上的“少年同学”形成强烈反差,令教职的命运蒙上了沉郁的悲剧色彩。
套曲《教官嘲》,或细陈,或摹写,或针砭,曲文凝重,音节激楚,情意酸辛。构思上,取材于现实并加以典型化的细节咏叹,尤其是其中多处凄凉而动情的追忆,为作品注入了真性情,添加了真况味,一幅幅教职文人的辛酸生涯,显现在世人面前。
(黄阳华)
南北合套【黄钟·醉太平】教官嘲(节录)作者简介
吴梅(1884—1939),戏曲理论家和教育家,诗词曲作家。字瞿安,号霜臣,江苏长洲(今江苏苏州)人。历任北京大学、中山大学、中央大学、金陵大学等校教授。既长于戏曲创作,又精于曲学研究。戏曲作品有《暖香楼》《湘真阁》《苌虹血》等十余种,其曲学研究在声韵格律方面用力颇深,影响也最大,著有《顾曲麈谈》《曲学通论》《中国戏曲概论》《元剧研究》《南北词谱》等。同时培养了大量学有所成的戏曲研究家和教育家,如梅兰芳、俞振声、郑振铎。《全清散曲》收小令62首,套数21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