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合套【双调·新水令】题钟馗拥妾踞坐小鬼唱曲图作品原文
南北合套【双调·新水令】题钟馗拥妾踞坐小鬼唱曲图
杨恩寿
〖新水令北〗莽乾坤何处著髯豪，向花丛鬓丝吟老。
燕莺催酒伴，风月挂诗瓢。
清宦逍遥，画出个偃蹇名场貌。
〖步步娇南〗除魔役鬼同颠倒，袍笏排场好，狰狞面目焦。
鹄立通明，密奉驱邪诏。
妖氛一旦消，败蚩尤好把这露布从容草。
〖折桂令北〗记当初嫩年华短发飘萧，摘句寻章，诗癖文妖。
历风檐烛尽三条，一道文光贯斗勺。
试春官抽毫打稿，宴曲江曳帔扬镳。
准拿定上了云霄，辞了蓬蒿。
一霎时红杏绿衣，倒做了凤泊鸾飘。
〖江儿水南〗古鬼堪为伴，山魈待解嘲。
鬼乜些幻出如花貌，赤发卷会订金兰好，蓝面相可鼓同心调。
一任那木客胡袄，亏的闯赴阴司，陪着老阎罗谈笑。
〖雁儿落带德胜令北〗今日个退冰衙暑气消，说甚么闹么麽时局扰。
那管他抱枯枝魑魅号，那管他踞城堞狐狸跳。
但徵歌吹残碧玉箫，但索醉稳睡风流觉。
笥便便皤腹没人嘲，意孜孜拍手临风笑。
朝朝，倚荷囊隐纱帽；宵宵，伴红妆扇绿蕉。
〖侥侥令南〗词坛开鼓吹，曲谱按笙箫。
问鬼才何处来年少，浑不是五月梅花笛里飘。
〖沽美酒带太平令北〗这清福要人消，这清福要鬼消，向热中徒热恼，看他磷火青青萤火烧。
浑忘了昏晓，博得个宦途豪。
把玉盏醇醪且倒，试红腔宫商细调。
趁凉月歌来最好，向秋坟唱来亦妙。
馗呵，赏新声胡床自敲，蹻赤脚皂靴暂抛，腐进士这俊风怀一些儿不老。
〖尾声南〗鬼庭不恨知音少，扇底风来韵更娇，鬼门关早则春风吹度了。
南北合套【双调·新水令】题钟馗拥妾踞坐小鬼唱曲图作品赏析
杨恩寿的散曲多为题咏之作，经常是借题咏寓嘲讽，指斥时弊，艺术上颇为老辣，曲味较浓。这首《题钟馗拥妾踞坐小鬼唱曲图》正是其代表作品。
钟馗，据北宋鉴赏家郭若虚描述他所见到的吴道子钟馗画像中其形貌是“衣蓝衫，革敦一足，眇一目，腰笏，巾首而蓬发，以左手捉鬼，以右手抉其鬼目”。据传他是唐初长安终南山人，才华横溢，满腹经纶，但进士未第，忧愤撞柱而亡，死后能捉鬼，是中国民间传说中打鬼驱除邪祟的神，被封为“赐福镇宅圣君”。但从这幅图的名称来看，钟馗的形象是比较倨傲的：他拥着小妾，以踞坐这种待人傲慢的姿态在那里听小鬼唱曲，仿佛一个摆足官威的大老爷一般。
前面两支曲子主要是描写钟馗享乐的生活和排场。他整日就是流连在花丛中，有美人陪伴，饮酒作乐，还吟诗作对，附庸风雅，“画出个偃蹇名场貌”，一派闲适高官骄横、傲慢的作风。他的任务就是“密奉驱邪诏”打鬼驱邪，所以身边也多为鬼役，“袍笏排场好，狰狞面目焦，鹄立通明”，带有一丝狰狞的气氛，也符合他的身份特征。等到妖孽铲除，他就可以向上级表功，展现他的雷霆手段。“露布”是在一种帛制的旗子上书写文字通报四方的传播媒介，大多用来传递军事捷报。这样看来，钟馗文武兼具，似乎确有不凡的才能。
但作者在接下来的〔折桂令〕和〔江儿水〕二曲中毫不留情地揭穿了钟馗的老底。他原来不过是一个“摘句寻章，诗癖文妖”的腐儒，一介白衣书生，也曾寒窗苦熬，自以为可以身登高第，“准拿定上了云霄，辞了蓬蒿”，结果却是名落孙山。他自以为能换上“红杏绿衣”，最后“倒做了凤泊鸾飘”，一怒之下，撞柱而死，只能与古鬼山魈为伴，诉说胸中牢骚。本以为此后也只能与木客山精之流混迹人生，但后来因为在阴司里“陪着老阎罗谈笑”，攀上权贵，从此一路亨通。“亏的”二字，揭示他的侥幸，也暗含作者的嘲讽。
攀上了权贵，找到了靠山，于是钟馗就在鬼世界中肆意放纵，一味寻欢作乐，不知检点，“但徵歌吹残碧玉箫”“但索醉稳睡风流觉”。他忘了自己除鬼驱邪的职责，整日里尸位素餐，在其位不谋其政，白领俸禄，对外面的事情完全不管，“说甚么闹么麽时局扰。那管他抱枯枝魑魅号，那管他踞城堞狐狸跳”，“笥便便”“意孜孜”“朝朝”“宵宵”，几个叠词的运用将他意态骄横的嘴脸勾画出来。
最后三支曲子切合小鬼唱曲的图意，将画中钟馗的神态细致地传达出来，同时再次表达了作者的嘲讽，如“腐进士这俊风怀一些儿不老”。尤其是全曲的最后一句“鬼门关早则春风吹度了”，表面上好像是在赞美，连春风都吹到了这阴森的鬼门关、阎王殿，而实际上这里的春风如同“暖风”“熏风”，直吹得人醉，意在表达人间腐朽的官场享乐习气早已经渗透到这本应该肃穆公正的地府，到处一片乌烟瘴气，钟馗在这鬼庭之中不愁找不到知音。
通篇看来，作者表面上讽刺的是钟馗，但实际矛头指向的是腐朽黑暗的官场，批判那些官官相护、谄上欺下的贪官污吏，具有现实意义，曲风豪辣恣肆。
这篇套曲共有八支曲子，南北合套，基本是交替进行，将南曲的婉丽雅艳、北曲的质朴恣辣较好地融合在了一起，既体现了南北曲的融合，也表现作者运用的娴熟。
（王燕）
南北合套【双调·新水令】题钟馗拥妾踞坐小鬼唱曲图作者简介
杨恩寿（1834—1891），字鹤俦，号蓬海，又作朋海、坦园，别署蓬道人，湖南长沙人。清穆宗同治九年（1870）举人，光绪初授盐运使，迁湖北候补知府。少有大志，运蹇不遇，尝游幕武陵滇南。一生善诗文，工作曲，著述除《姽婳封》外，还有《桂枝香》《麻滩驿》《桃花源》《理灵坡》《再来人》（合为《坦园六种》）。戏曲论著有《词余丛话》《续词余丛话》。散曲有《坦园词余》，存小令1首，套数10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