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吕·喜春来】（垂杨一树烟初惹）作品原文
【中吕·喜春来】（垂杨一树烟初惹）
潘曾莹
费子苕为予写《红楼春晓图》，陈云伯题绝句二首，予填此调。
垂杨一树烟初惹，蝴蝶东风记那家，昨宵细雨湿桃花。
人倦也，微掩绿窗纱。
【中吕·喜春来】（垂杨一树烟初惹）作品赏析
这是首写景曲。潘曾莹是当时的著名画家，跟画界中人交往密切，相互之间题画酬和乃是常事，本曲即为酬答画界名手费子苕所绘之《红楼春晓图》题写的作品。
描绘春景可以选择的代表性事物很多，作者选取了最具典型性的杨柳入手。“垂杨一树烟初惹”，春天的杨柳若是叶芽出齐，远看则似烟雾笼罩，正所谓“细柳垂金缕，望凤阙非烟非雾”（宋万俟咏《三台·清明应制》），故有“柳烟”之称。唐杜牧《汴人舟行答张祜》云：“春风野岸名花发，一道帆樯画柳烟。”唐韦庄《酒泉子》云：“柳烟轻，花露重，思难任。”都是描写“柳烟”的名句。此处着一动词“惹”，顿使画面灵动起来，颇有名句“红杏枝头春意闹”（宋宋祁《玉楼春》）中“闹”字之意趣。既名“初惹”，表明这还是早春时节。在徐徐东风吹拂之中，蝴蝶们在草尖花间飞来飞去，好像寻找着什么，它们是不是被绚烂的百花迷了眼，已经不记得要停驻那朵采“那家”了？昨天夜里刚刚下了场春雨，淋湿了美艳的桃花。此情此景，颇似唐代皎然《春日对雨联句一首》中的：“春烟带微雨，漠漠连城邑。桐叶生微阴，桃花更宜湿。”微渺春雨润桃花，无疑是春景中最为美艳动人的画面。
当然，倘若没有人的活动，再美丽的自然之景也难免缺少几分动人的灵气。“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唐韦应物此首《滁州西涧》末句虽云“无人”，却于无中见有，令春色有主，让画面平添人气、生气。此曲机杼似之，压轴人物也是放在最后出场了：“人倦也，微掩绿窗纱。”奇特的是，作者不写她赏春，却偏偏写她的春困。其留白之处逗人遐思无限浮想联翩：那“人”作为红楼女主角，那么容易“倦”，可想而知定然是弱不禁风多情善感的美丽女子吧。可一大早，怎就那么“倦”呢？她之所以“倦”，当敏感如才女李清照，领略着别样的“春晓”：“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如梦令》）或许她还不仅为海棠春愁，关心着“绿肥红瘦”，更记挂着不在身边的心上人，所以才一夜无眠，如许春困？当然其人之倦，也未必不另有原因——或许她就像杜丽娘“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明汤显祖《牡丹亭·惊梦·醉扶归》），被春光撩人早就按捺不住来到庭院，看不尽“姹紫嫣红开遍”（明汤显祖《牡丹亭·惊梦·皂罗袍》），赏不够怡人春景，只是“闲倚东风无奈困”（宋梅尧臣《玉楼春》），此时已然人倦身乏，于是“微掩绿窗纱”，补个囫囵春觉，以期怀拥那百般春色入梦？颇为巧合的是，潘曾莹还另作有套数《七夕生美人春倦图》，首曲南〔仙吕入双调·步步娇〕云：“悄红楼蓦地春寒重，帘外春禽弄，连宵雨又风。隔个窗儿，尽把春愁送。镇日睡朦胧，亸金钗溜却桐花凤。”更为细腻生动地描绘了一幅红楼美人春倦图，或可作为本曲文外之意的补充。
缘于潘曾莹的画家身份，本曲在艺术结构上活用了传统绘画艺术上的“深远法”，先确定典型性艺术造型，然后从树木到东风，从蝴蝶到雨湿桃花，最后聚焦于红楼女子，远近相间，错落有致，动静结合，可谓是有条不紊，颇见章法。这也是潘氏作品跟一般文人散曲的区别性特征。风格上，本曲清新雅致，简而有味，画意浓郁，后人评其诗云：“吐纳烟霞，洵所谓诗中有画。”（清徐世昌《晚晴簃诗汇》）以之观曲，亦为的论。
（盘莉娜）
【中吕·喜春来】（垂杨一树烟初惹）作者简介
潘曾莹（1808—1878），字申甫，别字星斋，号红雪词人，江苏吴县（今江苏苏州）人。清宣宗道光二十一年（1841）进士，官至吏部左侍郎，博学多艺，精书善画，工诗词，著有《赐锦堂经进文稿》《红蕉馆诗钞》《小鸥波馆诗钞》《词钞》《婴武帘栊词》等。散曲见《花间笛谱》，《全清散曲》收其小令16首，套数2套，以题画、写景居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