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仙吕入双调·步步娇】咏雁作品原文
南【仙吕入双调·步步娇】咏雁
宋存标
〖步步娇〗昨夜秋阴今朝霁，鸿在青宵上，凭人怨断肠。
只为迢递关山，阅尽沧桑。
写字半成行，把墨涛呖呖冲云响。
〖山坡羊〗远苍苍芦根咸放，冷沉沉霜纹忽长。
香漠漠芙蓉渐舒，渺茫茫縠影添新浪。
念旧群，飘遥还故乡。
归寻旧客，旧客从何向？对影徬徨，闻声惆怅。
凄凉，道随阳已夕阳。
悲伤，是三行变两行。
〖五更转〗爱秋云，依罗帐。
畏秋风，脱辔缰。
朝飞暮宿，暮宿花间盎。
独你励志高飞，慰人怀想。
语绣闺，频频向高楼望。
途中遇燕，漫把春秋讲。
虽然绝塞霜严，不敢徘徊半晌。
〖园林好〗到梁州寒霜满塘，数雁峰衡阳在那厢？只落得惊栖玉掌，何处是白云乡？
〖三学士〗酬远梦须知话长，看满眼雪白云黄。
休文漫作春塘咏，子建犹思秋雁翔。
空念稻粮无一饷，流离尽羽毛伤。
〖解三酲〗伴芦花寒枝掉桨，记塞外星岩影芒。
思渐歌于陆客争赏，前轩下载舞锵锵。
相随息影云房内，也伴寒鸦集画廊。
欣无恙，谁催落羽，冷向横塘？
〖川拨棹〗将何往？向千山问路忙。
怅青鸾永傍高唐，怅青鸾永傍高唐，夜难听啼鹃泪长。
把愁心远寄将，约何时到汉阳？
〖嘉庆子〗怪孤禽寂寞偏澹妆，却委质来宾终日忙。
蚤知是长道风霜，蚤知是长道风霜，悔把贞心自逞强。
待弛缰，孰解缰？待同群，谁雁行？
〖江儿水〗草木悲黄落，秋风汉武章。
叹云飞风起同尘鞅，鸣嗷嗷竹里啼鹃降，声惨惨牖下吟蛩唱。
总是那凄其情况：物换人亡，待归来可不改山川模样！
〖玉交枝〗寒威无状，叹中郎拥旄乳羊。
吞毡啮雪寒原上，寄帛书上苑相将。
深岩斜径藏虎狼，连峰野烧开林莽。
梦欲前山长水长，恨怎消天长地长！
〖玉抱肚〗哀鸣悒怏，听离音忽忽悲伤。
请住了蛙鼓蝉琴，须换了蝶板蜂簧。
金河夜半惊，飞云散失霓裳。
永别春风在汉湘！
〖玉山供〗中心惘惘，念骚客迁官武阳。
叹荣华朝夕如驰，纵人生百岁徜徉。
披霜带露，叹远道何堪摹状！举目风烟荡，纵成双，连枝那敢羡鸳鸯！
〖侥侥令〗凫翳飞两两，鸂鶒舞双双。
偏我春北秋南劳梦想，直到天边信路长。
〖尾声〗语宾鸿还须忖量，只怕前途夜雨狂，倒不如长随明月终老银塘。
南【仙吕入双调·步步娇】咏雁作品赏析
松江宋氏散曲作家群创作的显著特点是一唱众和，作品中有许多同题之作，《咏雁》就是其中之一。大雁有“五常”之德，为历代骚人题咏的对象，诗人的寄托不同，其主题各异。宋存标的〔步步娇〕《咏雁》套寄托了明清鼎革之际作家对自己政治前途的思考及未来人生的设计。
全曲共计14支曲子，篇幅宏大。其中〔步步娇〕与〔山坡羊〕两支曲子，状写眼前景物形神兼备，触景生情，自然贴切，又能以物传情，情景相生，生动如画。如“只为迢递关山，阅尽沧桑”中有叙事，还有感叹之情，两句写尽大雁南徙之艰辛；又如“凄凉”数句写眼前景心中情。其弟尚木评此数语说：“直入写生妙境，向非绘藻所及。”说的正是对眼前景的描摹。夕阳、秋雁共同兴起其内心的感伤和悲凉。
〔五更转〕至〔川拨棹〕五曲写大雁生活习性及远行的艰险等。每到秋末，大雁从北方的西伯利亚一带出发，到我国南方地区过冬，路途遥远，途经千山万水，颇多艰险。写其习性如“爱秋云，依罗帐。畏秋风，脱辔缰。朝飞暮宿，暮宿花间盎”，前两句侧重于飞得高，中间句侧重于不受拘束，后两句写朝飞暮宿的习性。〔解三酲〕则写其虽为飞禽，却不在树上筑巢，而是宿于芦花丛中、水塘里。与宋苏轼《卜算子》“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州冷”异曲同工。在〔园林好〕一曲中作者将梁州与衡阳相对、玉掌与白云乡相对，将空间划分为险恶与安乐两大世界，在对安乐世界的向往中反衬出了现实的险恶，表现出大雁南徙的遥远与艰险。“空念稻粮无一饷，流离尽羽毛伤”则写尽其迁徙漂泊之苦。
〔嘉庆子〕以下的咏唱中更多地融入了作者对自身境遇的感叹。歌唱大雁的“五常”之德，是常见的主题。大雁雌雄相配，失偶而寡，至死不配，其从一而终的贞义可嘉。可作者却“怅青鸾永傍高唐”，欣羡“凫翳飞两两，鸂鶒舞双双”。并说：“蚤知是长道风霜，悔把贞心自逞强。待弛缰，孰解缰？待同群，谁雁行？”其中表现出对坚守“贞心”的不自信，并感叹无人解缰、无人同群。显然是夫子自道易代之际，物换人亡等给作者带来的痛苦思考与抉择。他羡慕苏武那样的气节之士，却觉得“山长水长”“天长地长”，表现出对守节的畏难情绪。他认为人生荣华朝夕如驰，如过眼烟云；生命百年徜徉，安闲自得为上。因此，他对大雁秋南春北之劳并不认可，尤其是在“举目风烟荡”的时代里，他怕前途风雨狂，宁愿伴明月“终老银塘”，换句话说希望过平静的安居生活。
套数《咏雁》借物抒情，咏物言志，借大雁南徙的艰险隐喻易代之际人生前途的风险，表达自己宁愿选择平静安居生活的愿望。曲作虽然也表达了明代灭亡带来的感伤，但考虑更多的则是自己的存在。所以，此曲不能完全等同于当时盛行的黍离悲歌。在艺术上，曲中多用地名、典故，增添了意境的高古之感；善于使用对比，使婉曲的意象表意鲜明。整套作品情调悲凉，哀婉动人，颇具感染力。
（兰拉成）
南【仙吕入双调·步步娇】咏雁作者简介
宋存标（约1601—1666），字子建，号秋士，别署蒹葭秋士，江苏华亭（今上海松江）人。曾官明朝，入清不仕，以明经高隐著书，为松江宋氏家族中极有气节的一位读书人。著有《史疑》《秋士香词》《棣萼集》等，散曲见《棣萼香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