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吕·粉蝶儿】秋怀作品原文
【中吕·粉蝶儿】秋怀
杨慎
〖粉蝶儿〗十二阑干，见暮秋两行归雁，海天空锦字难传。
碧鸡寒，金马晚，叹年光如箭。
玉关人万里情牵，这愁怀怎生消遣。
〖醉春风〗情意两相投，别离何曾惯，同心谁解玉连环。
即渐的远，远。
柳锁愁眉，花溅粉泪，云迷娇眼。
〖迎仙客〗明月底，海棠边，多情多俏多灵便。
染霜毫，题雪絮，半露春纤。
赏花心恰遂了平生愿。
〖红绣鞋〗又不是油头粉面，又不是急管繁弦，又不是西厢待月那姻缘。
试凌波双洛甫，对明月两婵娟，紧趁逐半霎儿何曾闲。
〖满庭芳〗到如今锦衾独眠，清秋似水，长夜如年。
向阳台空把佳期盼，隔多少远水平川。
我这里归期重算，他那里卜尽金钱。
望音书寻方觅便，向江头岸畔，错认几人船。
〖耍孩儿〗昨宵梦里分明见，醒来时枕剩衾单。
费长房缩不就相思地，女娲氏补不完离恨天。
相思离恨知多少，烦恼凄凉有万千。
别泪铜壶共滴，愁肠兰焰同煎。
〖一煞〗藕断丝不断，月圆人未圆，月圆时枉把离肠断。
半天儿风韵愁千里，一弄儿秋声闷几般。
和愁和闷，经岁经年。
〖尾〗你留恋时咱留恋，天有缘时人有缘。
玉骢嘶逢着红妆面，才是我相思债满。
【中吕·粉蝶儿】秋怀作品注释
(1)碧鸡、金马：皆云南地名，杨慎曾自命名为“金马碧鸡老兵”。
(2)卜尽金钱：卜术的一种，掷铜钱，以钱的反、正代阴、阳，看其变化以定吉凶。唐刘采春《啰唝曲》：“莫作商人妇，金钗当卜钱。”
(3)费长房：《神仙传》有记：“费长房学术于壶公，公问其所欲，曰：‘欲观尽世界。’公与之缩地鞭，欲至其处，缩之即在目前。”
【中吕·粉蝶儿】秋怀作品赏析
此曲题为《秋怀》，应该是杨慎为思念妻子黄峨所作。从中我们可领略到杨慎深于情、感于情的诗人情怀。
全曲由凭栏眺望秋日南来归雁所触发，生出对关内妻子的万重思念。先以〔醉春风〕思念其貌，以柳、花、云衬其貌美，继之以〔迎仙客〕写其文采灵性，感念彼此的情趣相投，又以〔红绣鞋〕写其风神并回忆二人当年的缠绵厮守。笔触细腻，颇有妙致。如〔醉春风〕中“即渐的远，远。柳锁愁眉，花溅粉泪，云迷娇眼”。本来是强调二人距离的遥远，用了两个“远”，将画面景深渐渐拉长，而接续在尽头的是突然幻化为真切了的人物特写，在向你走近，令人感知到处于思念中人的忽而清醒忽而迷幻的状态。再如〔红绣鞋〕中“试凌波双洛甫，对明月两婵娟”，他不是简单地说爱人如洛神、嫦娥般美丽，而是以“双洛甫”“两婵娟”玉立在凌波微动、明月幽光中的画面推出，如梦如幻。而〔满庭芳〕又转换视角，从“我这里”到“他那里”来写双方的思念，特别是揣想家中的爱人思念自己的细节，令人心酸。“向江头岸畔，错认几人船。”似曾相识，令我们联想起宋柳永《八声甘州》“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句，还有唐温庭筠《望江南》“过尽千帆皆不是，肠断白苹洲”句，大有词境。
当然，除了这些文人情致的表达方式以外，作者又能发挥曲体的长处，用自然真切流畅的语言，直陈情怀，情绪饱满，令人动容。如“明月底，海棠边，多情多俏多灵便”，对爱人的啧啧叹赏，溢于言表；如“又不是油头粉面，又不是急管繁弦，又不是西厢待月那姻缘”，为辨清他们的姻缘独特而显得多么急切。特别是〔耍孩儿〕〔一煞〕〔尾〕三曲，他直接道出彼此的煎熬：铜壶滴漏，日夜不断，滴下的是我们二人的离别泪；油灯明亮，日夜烧灼的是我们二人的愁肠。“一弄儿秋声闷几般。和愁和闷，经岁经年。”他将被离别所煎熬的痛苦几乎化成呼天抢地。如他喊道：费长房的缩地术，无法将相思距离缩尽；女娲的五色石，也无法将离人破碎的情天补全！绝望中仍然念着“藕断丝不断”“你留恋时咱留恋，天有缘时人有缘”，盼着能骑上玉骢马与美丽的爱人重逢，盼着偿清那痛苦的相思债。
明王骥德《曲律》概括杨曲为“俊而葩”。“俊”即俊朗，具体表现为杨慎曲多有感情兴寄，极富或悲壮或俊爽的艺术感染力，如前套数《万里云南》。“葩”指杨慎曲作上承花间余绪，风格绮丽柔糜，此曲堪当。全曲正如赵义山《明清散曲史》所说，“实为散曲文学中写夫妇间离情别恨之绝唱”。
（胡元翎）
【中吕·粉蝶儿】秋怀作者简介
杨慎（1488—1559），字用修，号升庵，四川新都今属四川成都人。明武宗正德六年（1511）殿试第一，授翰林修撰。正德十二年（1516），武宗逝，朱厚熜嗣位，大礼议起，慎与同列极谏，削籍，谪云南永昌卫三十余年。慎著述之丰，记诵之博，明世推为第一。有《升庵集》《升庵长短句》《陶情乐府》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