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伯兮作品原文
卫风·伯兮
诗经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为王前驱。
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適为容!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
焉得谖草?言树之背。愿言思伯。使我心痗。
卫风·伯兮作品赏析
美人如玉,剑气如虹。如果没有战争,他们应该是这般模样。在淡淡的日子里,他为她画眉、为她绾发,她为他煮酒、为他弹琴。如果可以,时光可以这样清淡,生活可以这样美好;如果可以,他们不必在千万里之外,为彼此牵肠挂肚。可这些只是美丽的梦想,他们早已两地分离,相思无用。
世间有许多事情,虽然美丽,却总是遥不可及,比如云水间安放的悠然,比如斜阳下相依的幸福。越美丽,越让人梦幻;越梦幻,越容易失落。毕竟,花开花谢,潮起潮落,自有定数,我们无可奈何。尘埃般的生命,谁能留住斜阳,谁又能采下月光?行于人间,走走停停,不过是寂寞的旅行。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这就是生命的真谛。
可我们还是希望留住曾经的美丽。就像这首诗里的女子,她多想丈夫能靠在她身边,从未离去;她多想,那些低眉浅笑、醉意人间的日子,从未远去。可是没办法,命运给了她曾经的幸福,却也给了她后来的寂寞。在很多个日子里,她在思念里退无可退,纵然泪水湿透红袖,却也无人知道。
她的丈夫,那个远去的男子,伟岸而英武,是剑气纵横的英雄。所以,他必须跨上战马,去向远方,面对战马嘶鸣,面对刀光剑影。这是他的宿命,也是她的宿命。他们的幸福,他们的永远,注定只能在梦里茫然地出现。真实的世界里,他们山水相隔,相见无期。
生为战士,死于疆场,这是战士的光荣。出征的时候,他们也曾经热血沸腾、豪气冲天。那些马蹄声乱的岁月里,多少英雄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多少豪杰雄姿英发、气吞山河。可是在那些激烈的情怀与光荣的使命背后,却是无数女子的寂寞与悲伤。只不过,时过境迁后,那些纵横天下的英雄,早已被浪花淘尽。那些女子的哭泣,更有何人记得!
历史是最善于忘记的。忘记英雄也忘记红颜,忘记悲伤也忘记欢喜。那些寂寞的女子曾经的哭泣,早已悄无声息。可是穿过沧桑,我们仍能看到,许多角落、许多日子、许多岁月,有许多憔悴的身影,在残阳边叹息,在月光下惆怅。
她们是战士梦里的红颜,离别之后,只能在风中寻觅离人的踪影,却落得满地凄惶。她们曾经为自己的丈夫骄傲,为他们的英勇,为他们的坚强。可是后来,她们终于知道,英雄与豪气都换不来平淡的幸福。可是那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远方的战士血染战袍,身系天下。他只能在那里,守家卫国;她只能在这里,泪湿相思。
征战沙场,自是生死未卜,所以此时的相思更与寻常不同。普通人就算隔着山岳,也总能鱼雁往来,知道对方安好,总有个盼头。可是战士于外,行于刀剑之间,生死边缘,就连相思的书信也难以寄到。所以,作为战士的妻子,思念中还有许多不安,甚至恐惧。当这些情绪日积月累,绝望也就无处掩藏了。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无论是读过多少次,这两句诗都会让人触目惊心。这是一千多年前的景象,出征的丈夫已经战死沙场,妻子还在梦里遇见从前,遇见那些携手相伴的日子。战争,即使是飞逝的时光,也改变不了其无情的面目。《伯兮》里的女子,只知道丈夫去东方征战,却不知道他是否安好。她只能朝着那个方向日夜眺望,对着惨淡的流光,说出心事: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生活却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自从丈夫走后,她总是百无聊赖,甚至懒于梳妆,总是那副蓬头垢面的模样。她曾经明媚动人、娇俏可爱,可是太深的思念让她心事成灰,于是梳妆也成了负担。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每个女子都愿意为了欣赏和喜欢自己的男子描眉画目,想必诗中的女子也曾经在丈夫面前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想尽办法让那个男子夸赞她美丽。可是丈夫不在身边,这些事就变得毫无意义。她肯定不喜欢此时镜中的自己,或者,她根本不愿意拿起镜子。她更愿意站在窗前,为远方的丈夫祈祷。
李清照的《凤凰台上忆吹箫》中有这样的词句:“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于病酒,不是悲秋。”虽然时空不同,情境却相似。因为离别,诗意满怀的李清照也曾懒于梳妆,梳妆盒上堆积的尘土,就是最好的证明。处于思念中的她,日渐消瘦,可是那些深深浅浅的心事,却无处诉说。《伯兮》中的女子,又何尝不是如此。思念深处,只能思念,就连伤春悲秋也没有余力。
她希望下一场雨,浇灭她的愁苦,却总是艳阳高照。其实,她希望的是丈夫能够突然回来,结束她无尽的相思。当这样的念想落空,她的世界就只剩荒芜。她愿意在思念里煎熬,可是绝不愿意所有等待只是虚无。
她希望能种下忘忧草,让自己忘掉所有忧伤,忧伤却早已累积成了迷惘。这世上若真有忘忧草,又怎会有那么多离愁别绪呢?其实,真正的忘忧是当你了悟生老病死、看淡聚散离合时,能够笑看沧海桑田、随遇而安。可是千秋万载以来,有几人能真正放下?有几人能够看破红尘?红尘似海,渡船难觅,所以世间才会有那么多痛苦。
相思成灾,相思成冰。尽管如此,离别之后,谁又能忍住相思?相逢太美,相思太苦。若不是因为相聚时的那些情节太让人留恋,分离后又怎会有那么多的回忆、那么长的孤单!这首诗没有结局,只有守候;没有相忘,只有遥望。不论花开花落,不论月圆月缺,那女子都等在那里,心已碎落,了无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