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送蜀州柏二别驾将中丞命赴江陵起居卫尚书太夫人因示从弟行军司马位原文
奉送蜀州柏二别驾将中丞命赴江陵起居卫尚书太夫人因示从弟行军司马位
杜甫
中丞问俗画熊频,爱弟传书彩鹢新。
迁转五州防御使,起居八座太夫人。
楚宫腊送荆门水,白帝云偷碧海春。
报与惠连诗不惜,知吾斑鬓总如银。
奉送蜀州柏二别驾将中丞命赴江陵起居卫尚书太夫人因示从弟行军司马位赏析
题极似因送柏二将命起居,乘便寄书与从弟,不知却是特为寄书从弟,故带叙出寄书人来。何以知之?看他如此长题,字字做到,独有头上“奉送”二字,八句中细细寻检,全然不见提起,而后知其用意,在此不在彼也。至其制题,似反于柏二最详,裁诗又似以前一解专叙柏二事者。此则先生用异样奇法,撰作异样奇文,凡所欲说向从弟者,悉不于弟边说,而悉于柏二边说。文家谓之“提花暗色”方法,不可不知。
中丞问俗画熊频,爱弟传书彩鷁新。
迁转五州防御使,起居八座太夫人。
一解。极似专叙柏家事。言中丞新转夔州、峡州、忠州、归州、万州防御使,而遣弟别驾起居卫伯玉尚书母邓国太夫人。称为“八座”者,唐以二仆射令为八座。今卫既是尚书,已是八座之一也。“起居”,言既是中丞起居,礼应中丞亲往;乃今转遣爱弟者,中丞巡方事烦,不得轻离重地耳。“画熊”者,汉制:刺史车画熊于轼。“彩鹢”者,船头所画压水也。一解四句,看他将题之前半无数头脑,无不收尽,已称异事。却不知乃是先生“提花暗色”方法,句句字字都要刺入从弟司马心中,其实并与柏家事了不相干。相他四句中间,凡暗藏两番苦语:一番言我今老矣,如卫家太夫人,已至烦人起居。我岂独以贫贱之故,便不足辱汝等起居耶?一番言柏氏兄弟一处,兄有所事,弟即代劳,彼岂身为中丞富贵,则弟兄承奉,而我只以贫贱之气逼人,故汝远避之耶?先将己之已老,弟之不来,欲吐难吐之二语,轻轻反提在彼。入下解即不须琐聒,而已痛不可言矣!
楚宫腊送荆门水,白帝云偷碧海春。
与报惠连诗不惜,知予斑鬓总如银。
水送字,写腊去之疾。“云偷”字,写春来之疾。腊去春来,少年谓是乐事,不知老人于此,真酸彻肝脾。两句须看“腊”对“云”,“水”对“春”之妙。不知者,谓巧作参差,殊不知“腊”是正在而送去,“春”是未来而偷出。然则定须如是而成句也。下言为我传语从弟:本应裁诗相寄,而今不及有诗者,非是我惜此一诗,只为我今愈益老矣。昔尔见时,我虽二毛犹斑鬓,今则一总如银,又大非前日之比。彼卫太夫人,想亦只为如是,故中丞遣弟往候起居。而我则独是客居,全无音耗,并惠连“池堂”之梦亦不见通,又安得有好怀抱作诗寄尔也哉?〇矍斋云:余廿年前,读此诗解,合什大士前,颂其青莲华眼,偈曰:“西施南威号巧笑,实以美目为庄严。杏坛乍点壁遂破,鹿苑洞开花正拈。憔悴诗王扪篆熟,嵚崎酒圣吮毫尖。碧波万顷蟾光在,肝臂丛中愿力添。”《子美别传》:少时道遇鹅冠童子,与一图石,有金篆文曰:“诗王本在陈芳国,九夜扪之麟篆熟,声振扶桑享天福。”
奉送蜀州柏二别驾将中丞命赴江陵起居卫尚书太夫人因示从弟行军司马位作者简介
杜甫
杜甫(712—770),字子美,祖籍襄阳(今属湖北),出生巩县(今属河南)。开元二十三年(735),杜甫自吴越漫游归来,赴东都洛阳参加进士考试,未取。天宝三载(744),初次遇李白于东都。后又赴长安应征召,因李林甫的把持,与元结一同落第,所以终身未成进士。后曾向玄宗三次献赋,以文干禄,这些赋自然难以写得好。天宝十四载,拒受河西尉,后改任率府参军。幼子即在这一年饿死。安史乱起,辗转兵间,曾任肃宗朝左拾遗,后因营救房琯得罪肃宗,贬华州司功参军,不久弃官而去。经秦州而入蜀,构草堂于成都,从此草堂就和杜甫结合在一起,一同经受怒号的秋风。但他在草堂实际生活的时间不过一年多,因中间曾避居梓州。入剑南节度使严武幕时,曾授检校工部员外郎,世因称杜工部。代宗大历三年(768),携家出峡,打算到郴州去依靠舅父崔伟,不料途中阻水,风痹加剧,病倒船中,不久就死了。他的绝笔为《风疾舟中伏枕书怀》:“公孙仍恃险,侯景未生擒。书信中原阔,干戈北斗(指京都)深。”对于当时的军阀混战,危及京都的动荡局面,他还是十分耽心,最后两句的“家事丹砂诀,无成涕作霖”,则又写出贫病中已乏炼金之术,无法妥筹家事,善处身后了。
杜甫祖父审言病危时,曾对问病的宋之问等说:“但恨不见替人!”(《新唐书》本传)可是杜甫不但做了他祖父的替人,还自豪地对他儿子宗武说过:“诗是吾家事。”
他死后,家属因无力营葬,只好旅殡于岳州。儿子宗武,后也流落湖湘而死。临终,曾命其子嗣业给杜甫迁葬,也因家贫而未成。直到元和中,才移葬于首阳山下杜审言墓旁。李杜两大诗人的身后,竟凄惨到这样地步。宋人徐介《耒阳杜工部祠堂》诗云:“故教工部死,来伴大夫魂。流落同千古,风骚共一源。”有了杰出的人才而不知道爱护纪念,这就说明当时的时代正是一个悲剧的时代。
杜甫是一个严肃的人,一个具有高度政治热情的诗人,虽然他参加实际的政治生活时间,总起来不过三年,但关心国事,同情人民却是贯串始终。“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所向无空阔,真堪托死生”,这些都是他三十岁前作品,却已表现出他的政治抱负和创作锋芒。相对说来,李白的出世思想多些,杜甫的入世思想多些,也比较现实些。希望有一个好皇帝,使百姓温饱,风俗淳厚;希望有广厦万间来大庇寒士,免得雨漏床头,彻夜不眠。所以他也不大讲究虚幻缥缈的神仙佛道。而他的政治热情和生活态度又较为一致,很少有轻薄的绮艳语句,对妻儿弟妹也有着深挚之爱。儒家思想对他的影响,毋宁说,积极的一面多于消极的一面。缺点是拘谨,不像李白那样敢于突破。
历来封建士大夫中,也有不少描写民间疾苦的诗文,除了其中装腔作势、自表“仁爱”外,某些较好的作品,读起来总觉得和人民的痛痒隔了一层,多少有些像旁观者似的,杜甫就不同,和人民的距离就少些,好多作品,使人真有相濡以沫、相呴以湿之感。这原因,固然由于他自己也饱经忧患,因而对人民的苦乐也有更深刻敏锐的了解与体会,所谓己饥己溺,也促使他逐渐确立了对人民的态度。然而自安史之乱至唐朝灭亡,类似杜甫那样的出身学养、那样流离困顿的封建士大夫不止一个,为什么他们在创作上不能达到杜甫那样的成就,他们的作品为什么不能使后世的读者那样感动?万方多难、千家野哭的客观历史是人人心中共同感受的,但倾诸纸墨,使读者感到如泣如诉,引起强烈共鸣的却不是人人笔下所有。从这一意义上说,就不能不感到杜甫之难能可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