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楼原文
登楼
杜甫
花近高楼伤客心:万方多难此登临!
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云变古今。
北极朝廷终不改,西山寇盗莫相侵!
可怜后主还祠庙,日暮聊为梁甫吟。
登楼赏析
约代宗广德二年(764)在成都作,伤时而又自伤,也是杜诗七律中的绝唱,叶梦得以为自“锦江”一联与“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等句之后,“常恨无复继者”(见《石林诗话》)。胡应麟《诗薮》说是《登高》《登楼》《秋兴》等皆“老杜七言律全篇可法者,气象雄盖宇宙,法律细入毫芒,自是千秋鼻祖”。
这首诗是代宗广德二年(764)春,杜甫写于成都的,诗人客居蜀地已是第五个年头。上年正月,官军收复河南河北,安史之乱正式被平定;十月,吐蕃攻陷长安、立傀儡政权、改年号,代宗逃奔陕州;随后郭子仪收复京师,乘舆反正;年底,吐蕃又攻破松、维、保等州(位于四川北部),继而再攻陷剑南、西山诸州。诗中“西山寇盗”即指吐蕃;“万方多难”也以吐蕃入侵最为惨烈,同时,也指宦官专权、藩镇割据、朝廷之中内外交困、灾患重重的衰败景象。这也是杜甫初回成都时所作,是杜甫著名的一首七律。
先生生多难之时,身适在蜀,徘徊吊古,欲固祸乱削平,无日不以诸葛忠武为念。其见之吟咏者,殆不一而足,盖先生之自待者忠武也。日暮聊为《梁甫吟》,言我今老矣,徒栖迟日暮,无所见长,虽负希世之材,而国无容贤之臣。追想隆中抱膝之吟,其寄托一何深远也!不觉于《登楼》发之。
此是杜集中名篇。气象雄浑而纡徐有力。“锦江”一联承“花近高楼”而来,“北极”一联承“万方多难”而来,末借望中之二主庙、武侯祠,叹国事之悲哀与自身之寂寞,结构谨严而言外有意。“万方多难”之际,诗人只能如躬耕陇亩的诸葛武侯那样,在歌吟中抒发壮志与悲情,岂不哀哉!明代王嗣奭《杜臆》最得老杜胸臆:“首联写登临所见,意极愤懑而词犹未露,此诗家急来缓受之法。‘锦江’‘玉垒’二句,俯视弘阔,气笼宇宙,人竞赏之,而佳不在是,止作过脉语耳。北极朝廷,如锦江春色,万古常新;而西山寇盗,如玉垒浮云,倏起倏灭。结语忽入后主,深思多难之故,无从发泄,而借后主以泄之。又及《梁甫吟》,伤当国无诸葛也,而自伤不用亦在其中。不然,登楼对花,何反作伤心之叹哉!”
先生多难之时,身适在蜀,徘徊吊古,欲图祸乱削平,无日不以诸葛忠武为念。其见之吟咏者,殆不一而足。盖先生之自待者,忠武也。“日暮聊为《梁父吟》”,言我今老矣,徒栖迟日暮,无所见长,虽负希世之材,而国无容贤之臣,追想隆中抱膝之吟,其寄托一何深远也,不觉于登楼发之。
花近高楼伤客心,万方多难此登临。
锦江春色来天地,玉垒浮云变古今。
伤心原不在花,在于“万方多难”,一到登临之际,忽已如箭攒心。锦江、玉垒,俱在成都。“锦江”句,承“花近高楼”,因见有花,便知春色也。“玉垒”句,承“万方多难”,因见云变,即知多难也。“春色”而曰“来天地”,“浮云”而曰“变古今”者,照上“万方”二字,言外便见浮云自变,春色依然,故下遂转到“北极”云云。
北极朝廷终不改,西山寇盗莫相侵。
可怜后主还祠庙,日暮聊为《梁父吟》。
朝廷虽屡经寇盗,几几欲改;而今日朝廷,犹是朝廷,于此不改,则终不改矣。“寇盗”,不专指吐蕃。玄宗回銮之后,蜀中僭乱颇多,如段子璋、徐知道等是也。“莫相侵”妙,若一一分付他,教他切莫如此。若夫朝廷之所以不改者,不必以他事证,即如蜀后主,不过一昏庸之主耳,只为他君主一方,故去今数百年,而祠庙如故。纵中间历几寇盗,终未有侵而改之者,况我唐堂堂共主哉!此“还”字直与“终不改”“终”字应,因叹后主在蜀,全赖一武侯。若今蜀中得如武侯其人者,又何患西山之寇盗也。“日暮”字,伤心之极。年迫衰暮,于蜀无所损益,但把武侯《梁父吟》聊为吟之,未知北极朝廷曾知有此老否?
登楼句解
1、花近高楼,说明正在赏玩,然而却说“伤客心”,这是由于当时国家处于多难时期。“万方多难”,是全诗写景抒情的核心出发点,起势较为突兀。客心,指客居者的心。
2、这两句情景交融。是说正在我感到伤心时,锦江的春色,却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将我包围起来,玉垒山上面的浮云,变幻多端,犹如我多难的人生,这不是更加让人们伤心吗?但是,这两句取景极为壮阔,所以在伤心当中,并没有那种衰飒的气息。锦江,岷江的支流,流经成都。玉垒,山名,位于成都西北。
3、这两句是正面点出万方多难。没有全面抒写,只是重点描写吐蕃攻占京师,扰乱四川等事,这些都是多难当中突出的大难。因为杜甫对国家充满信心,并没有因此而太过悲观。北极,北极星,用来比喻朝廷的安固。西山寇盗,指吐蕃。
4、最后两句用登楼后所见到的古迹来寄发感慨,用意极深,因此历来的解说,分歧很大。这两句的大意是说,像蜀国后主这种昏庸的亡国之君,本来不配享有祠庙,然而因为先主及武侯曾对四川百姓做过许多好事,百姓并没有忘记其恩德,最后还是修建了祠庙。更何况大唐帝国,拥有一百多年的深厚根基,如今的皇上又比后主强得多,虽然是“万方多难”,“盗寇”侵扰,最后也绝对不会灭亡。后主,指刘备的儿子刘禅,三国时蜀国后主。聊为,不甘心这样做,而暂且这样做。《梁甫吟》,情调哀伤的曲子。《三国志》说诸葛亮躬耕于陇亩之时,经常唱《梁甫吟》。
登楼作者简介
杜甫
杜甫(712—770),字子美,祖籍襄阳(今属湖北),出生巩县(今属河南)。开元二十三年(735),杜甫自吴越漫游归来,赴东都洛阳参加进士考试,未取。天宝三载(744),初次遇李白于东都。后又赴长安应征召,因李林甫的把持,与元结一同落第,所以终身未成进士。后曾向玄宗三次献赋,以文干禄,这些赋自然难以写得好。天宝十四载,拒受河西尉,后改任率府参军。幼子即在这一年饿死。安史乱起,辗转兵间,曾任肃宗朝左拾遗,后因营救房琯得罪肃宗,贬华州司功参军,不久弃官而去。经秦州而入蜀,构草堂于成都,从此草堂就和杜甫结合在一起,一同经受怒号的秋风。但他在草堂实际生活的时间不过一年多,因中间曾避居梓州。入剑南节度使严武幕时,曾授检校工部员外郎,世因称杜工部。代宗大历三年(768),携家出峡,打算到郴州去依靠舅父崔伟,不料途中阻水,风痹加剧,病倒船中,不久就死了。他的绝笔为《风疾舟中伏枕书怀》:“公孙仍恃险,侯景未生擒。书信中原阔,干戈北斗(指京都)深。”对于当时的军阀混战,危及京都的动荡局面,他还是十分耽心,最后两句的“家事丹砂诀,无成涕作霖”,则又写出贫病中已乏炼金之术,无法妥筹家事,善处身后了。
杜甫祖父审言病危时,曾对问病的宋之问等说:“但恨不见替人!”(《新唐书》本传)可是杜甫不但做了他祖父的替人,还自豪地对他儿子宗武说过:“诗是吾家事。”
他死后,家属因无力营葬,只好旅殡于岳州。儿子宗武,后也流落湖湘而死。临终,曾命其子嗣业给杜甫迁葬,也因家贫而未成。直到元和中,才移葬于首阳山下杜审言墓旁。李杜两大诗人的身后,竟凄惨到这样地步。宋人徐介《耒阳杜工部祠堂》诗云:“故教工部死,来伴大夫魂。流落同千古,风骚共一源。”有了杰出的人才而不知道爱护纪念,这就说明当时的时代正是一个悲剧的时代。
杜甫是一个严肃的人,一个具有高度政治热情的诗人,虽然他参加实际的政治生活时间,总起来不过三年,但关心国事,同情人民却是贯串始终。“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所向无空阔,真堪托死生”,这些都是他三十岁前作品,却已表现出他的政治抱负和创作锋芒。相对说来,李白的出世思想多些,杜甫的入世思想多些,也比较现实些。希望有一个好皇帝,使百姓温饱,风俗淳厚;希望有广厦万间来大庇寒士,免得雨漏床头,彻夜不眠。所以他也不大讲究虚幻缥缈的神仙佛道。而他的政治热情和生活态度又较为一致,很少有轻薄的绮艳语句,对妻儿弟妹也有着深挚之爱。儒家思想对他的影响,毋宁说,积极的一面多于消极的一面。缺点是拘谨,不像李白那样敢于突破。
历来封建士大夫中,也有不少描写民间疾苦的诗文,除了其中装腔作势、自表“仁爱”外,某些较好的作品,读起来总觉得和人民的痛痒隔了一层,多少有些像旁观者似的,杜甫就不同,和人民的距离就少些,好多作品,使人真有相濡以沫、相呴以湿之感。这原因,固然由于他自己也饱经忧患,因而对人民的苦乐也有更深刻敏锐的了解与体会,所谓己饥己溺,也促使他逐渐确立了对人民的态度。然而自安史之乱至唐朝灭亡,类似杜甫那样的出身学养、那样流离困顿的封建士大夫不止一个,为什么他们在创作上不能达到杜甫那样的成就,他们的作品为什么不能使后世的读者那样感动?万方多难、千家野哭的客观历史是人人心中共同感受的,但倾诸纸墨,使读者感到如泣如诉,引起强烈共鸣的却不是人人笔下所有。从这一意义上说,就不能不感到杜甫之难能可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