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六子·倚危亭原文
八六子·倚危亭
秦观
倚危亭,恨如芳草,凄凄刬尽还生。
念柳外青骢别后,水边红袂分时,怆然暗惊。
无端天与娉婷。
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
怎奈向、欢娱渐随流水,素弦声断,翠消香减;那堪片片飞花弄晚,蒙蒙残雨笼晴。
正销凝,黄鹂又啼数声。
八六子·倚危亭赏析
将“愁”或“恨”喻为“柳”或“草”,是中国古代诗词中非常普遍的一种艺术手法。而李煜在《清平乐》中写出“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的名句之后,这种意象更是千变万化,层出不穷。
起句“倚危亭”三字,首先如特写镜头般推出主人公所在的具体地点,写出自己居高临下的所见所感:“恨如芳草,凄凄刬尽还生。”作者登高念远,原本需要开阔胸襟,以安抚自己伤感的灵魂。然而,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芳草,反倒更引起他不尽的愁思:“念柳外青骢别后,水边红袂分时,怆然暗惊。”“念”字之后的内容,是作者心中最清晰、最难忘的记忆片段,因而给读者的印象也最深刻。
一般而言,宋词在上下阕的结构上是基本平均的。而“八六子”这个词牌,上下阕的字数却明显地“上少下多”——这应该属于一种特例吧。“无端天与娉婷”——过片承接上阕意绪,使得思念的对象更加形象鲜明。但这种鲜明,并不是具体描写“她”如何如何的漂亮、妩媚,而是含蓄、委婉地写道:“夜月一帘幽梦,春风十里柔情。”这两个对仗工稳、意象丰富而生动优美的句子,既点明时间——一个春天的晚上,又造境温柔——幽梦更伴着柔情。而“幽梦”以“一帘”出之,“柔情”用“十里”形容,将细微的逼真与阔大的感受结合在一起,简直令人无法相信这种完美是可以想象出来的!“怎奈向”以下,是作者此时此地触景生情后更为凄伤的感觉。尤其是结拍“黄鹂又啼数声”,又是以乐写悲的笔法,真真不堪卒读!
八六子·倚危亭作者简介
秦观
秦观(1049—1100),字少游,又字太虚,号淮海居士。高邮(今属江苏)人。杨万里《过高邮》所谓“一州斗大君休笑,国士秦郎此故乡”。初举进士不中,后至徐州见苏轼,作《黄楼赋》,轼又为他介绍王安石。元丰八年(1085),始中进士。后任国史院编修。绍圣初,坐元祐党籍,出为杭州通判。又以被人劾奏增损《神宗实录》,贬处州,其《处州闲题》有“莫夸春色欺秋色,未信桃花胜菊花”语。这以后,就连续遭到放逐。如他的《如梦令》词中所写,遥夜如水,驿亭深闭,他却一直不曾入睡。他生命中的最后六年,就是在这种流放生活中度过的。徽宗立,蒙赦放还,至藤州(今广西藤县),因中暑而死。
苏门四学士中他与苏轼过从最密,亦最受赏识,所以苏轼听到他逝世,曾叹道:“少游不幸死道路,哀哉!世岂复有斯人乎?”
王安石在《回苏子瞻简》中说秦观诗“清新妩丽”,这虽是在苏轼面前说的,带些扬誉意味,倒亦说出秦诗的特点,特别是几首写景的七绝,造型精巧,色彩和谐,有诗人的慧心,亦有画家的眼睛。律诗如《游龙门山次程公韵》的“楼台特起喧卑外,村落随生指点中”、《次韵裴仲谟和何先辈》的“支枕星河横醉后,入帘风絮报春深”、《九月八日夜大风雨寄王定国》的“正是山川秋入梦,可堪风雨夜连天”,皆可诵。缺点是内容单薄,筋骨差些。贺裳《载酒园诗话》曾举秦诗《田居》开头的“鸡号四邻起,结束赴中原”两句,以为非驴非马,“不甚肖农夫口角”,接下来幽默地说:“此游侠少年及从军行中语,田叟何烦尔!”虽说的是个别的细节,亦见前人读书的精细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