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的“扮演”
上海《文汇报》昨天《笔会》上雍容女士的《愤怒与妩媚》写得很好。她的文章，篇篇我都爱看。这一篇说女子而偶作豪迈之声，男子也会赞曰：“无脂粉气，无雌声，难得，难得。”其实女子也是在“扮演”男性的角色。这给我很大启发。对于李清照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正应该如此看。
记得解放初期讨论对李清照的评价，论者否定之曰：“生当国破家亡之际，不管万姓流离，只为自己死了一个丈夫，终日哭哭啼啼，毫无积极意义。”为之辩护者说她并不是只为自己身世哭哭啼啼，一样关心国家社稷大事，所举过硬证据也只是一首“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言下等于承认了如果她没有这一首诗，就只能算是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女人。
可见“左”的“语境”下，谁都难以摆脱“左”的束缚，“左拉”之力，总是强过“右扯”。
其实李清照之所以为李清照，正在于她歌唱出女性的爱与苦的深心；而那一首诗在她的整个文艺成就中，也只是“扮演”一次男性角色而已。
2008年3月11日
（本文据《舒芜晚年随想录》）
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