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七兄赴扬州帅幕原文
送七兄赴扬州帅幕
陆游
初报边烽照石头,旋闻胡马集瓜洲。
诸公谁听刍荛策,吾辈空怀畎亩忧。
急雪打窗心共碎,危楼望远涕俱流。
岂知今日淮南路,乱絮飞花送客舟。
送七兄赴扬州帅幕赏析
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春天,诗人在临安任修编国史的编类圣政所检讨官。正逢从兄陆濬将赴当时的抗金前沿扬州担任幕府,诗人写诗为之送行。通过追忆往事,既叙说了兄弟的忧国之心和报国之情,又道出了今日为七兄送别时的惜别之感。
诗前三联是一个整体,追怀往事。绍兴三十一年(1167)十一月,金兵大举南侵,兵临长江瓜洲一带,想立马渡江,气势十分嚣张。南宋统治者畏敌如虎,并不准备全力抗敌。那些执掌朝廷大权的人只知苟且偷安,视主战派为异己分子,哪里听得进像自己这样的普通人的政见?“刍荛”在此当指包括陆游和从兄陆濬在内的爱国志士,与“吾辈”相应,与“善谋生”的“诸公”相对,形成了面对外敌的两种态度、两类阵营。一边是“诸公”不恤国计苟且营生;一边是“吾辈”报国无门空怀忧国之心。面对南宋统治者的不抵抗政策,诗人感到无比愤恨。“急雪打窗”、“危楼望远”状写彼时心急如焚、请缨无路的焦虑状,借景抒怀。“心共碎”、“涕俱流”,意顾兄弟双方,可以想见当时兄弟俩为国事忧心牵念、慷慨悲叹的情形。“共”与“俱”两字,特别点出兄弟相同相通的爱国之心。正是这一份共同的意愿,才把他们的心紧紧地维系在一起,才有今天深情的相勉相送。尾联二句正面点题:一是点明时局的变化出乎意料:今日时局的平复,完全出于一种偶然侥幸,金人临阵内讧,部下哗变,金主完颜亮在乱中为部下所杀,金兵不战自退,时局戏剧性地出现了转机。二是说明人事的发展也使人颇感凑巧:当时“七兄”与自己为局势而担忧万分,今天“七兄”奔赴的恰是当初危楼远望之地——淮河以南的宋金前线扬州。但是,偶然的侥幸不可能带来真正的和平与安宁。诗人今日为兄长送行时,最关心的并不是离愁别恨,而是兄长此去未卜的前途和将要面对的现实。这一份深厚的手足之情是建立在相互理解、拥有共同志向的基础上的。不必明言也不用点破,其心曲情谊尽包含在“乱絮飞花送客舟”的景语之中了。
送七兄赴扬州帅幕作者简介
陆游
陆游(1125—1210),字务观,自号放翁,山阴(今浙江绍兴)人。生于淮上舟中。考进士时,因名列秦桧孙子秦埙之前,被黜免。秦桧死,始任福州宁德县主簿。孝宗即位,赐进士出身。后出任夔州通判。任满,往南郑,入四川宣抚使王炎军幕。南郑临近大散关,距宋金分界线不远,有些在金人营中的汉人将吏,便以蜡丸向他密递消息。同时,与王炎积极筹划进取中原。这是他创作生活上一个很重要时期,他自己认为从那里得到“诗家三昧”,后来连听到蝉声亦要想起南郑。王炎被召东归,他应四川制置使范成大之邀而入蜀,任参议官。他以细雨骑驴的诗人之身,成为范成大的文字交,又爱蜀中俗厚才众,因名其集为《剑南诗稿》。后返临安任京官,至七十九岁回到故乡。自此流连山水,交接老农,写了不少田园诗。但他仍念念不忘于沦敌的中原,念念不忘于地下的唐琬。在《示儿》中,他遗憾的是“但悲不见九州同”,在《禹寺》中,他怅惘的是“尚余一恨无人会”。这是他晚年心头两大隐痛,却亦让我们看到一个清澈而完整的老诗人影子。卒时八十五岁,适值除夕。钱大昕《陆放翁先生年谱》则作八十六岁。非。他自称“六十年间万首诗”(实存九千一百三十八首),但写得最多的年代却是八十三岁和八十四岁,前者四七八首,后者五九九首(见欧小牧《陆游年谱》)。
南渡以后一些诗人中,对汴京沦亡,权奸误国的痛心局面,大都有所反映和发抒,但幅度如此广阔,感情如此强烈,而且贯彻始终的却是陆游。清代御选的《唐宋诗醇》,于汴宋只选苏轼,于杭宋只选陆游,除了艺术成就之外,亦因为“其感激悲愤忠君爱国之诚,一寓于诗”的缘故。赵翼在《瓯北诗话》卷六中甚至认为陆胜于苏,这亦说得偏了。就“诗味”论,陆诗毕竟不如苏诗。促成陆诗这种感激悲愤之诚的,一是他少年时受父亲陆宰及其朋友感慨国事的议论的影响。二是从军和宦游生活的实践,使他对大地山河加深了热爱。三是对秦桧的痛恨。他在《自赞》中曾说“名动高皇,语触秦桧”。他为韩侂胄撰《南园记》,固然有主观上的迁就权贵的因素,亦因为韩氏是主张北伐的人。四是他曾受业于曾幾,曾幾亦是反对和议,与秦桧不合而罢官。陆游在创作上受曾幾影响不大,但门墙熏陶,对他的立身报国自有重大影响。五是杜甫的间关万里,扈跸老臣的艰苦忠挚精神对他的激励。从诗的形式看,毋宁说,他是接近于白居易的。他在《何君墓表》中说:“锻炼之久,乃失本指。斫削之甚,反伤正气。”这一主张,在他诗歌中大体上是做到了,例如他的律诗以对仗工使事切见称,却很少有雕琢纤巧的毛病,晚年则趋向平淡。
可是陆游的诗做得太多了,因而不少诗的用词、造句与命意有大同小异、似曾相识的地方,朱彝尊、赵翼都曾举出用词之重复,如“身似”、“心似”、“身如”、“心如”、“迹似”之类,有的甚至一句重见于两诗中,如《冬夜》的“残灯无焰穴鼠出,槁叶有声村犬行”,在《枕上作》中只将“残灯”改“孤灯”,“槁叶”改“枯叶”,在《郊行》中“民有袴襦知岁乐,亭无桴鼓喜时平”,在《寒夜》中上句改为“市有歌呼知岁乐”,下句一字不易。这类例子还很多。贺裳在《载酒园诗话》续编中说:“予初读《瀛奎律髓》……得务观一篇,辄有洋洋盈耳之喜,因极赏之。及阅《剑南》全集,不觉前意顿减。”就因读了全集之后,重复之处太多了。钱钟书在《谈艺录》中也指出“古来大家,心思句法,复出重见亦无如渠之多者”,又举“文气不接,字面相犯”之例,“如《秋夜示儿辈》首句云:‘难知垂老叹途穷。’而中间侈陈乡村鱼米之乐,则奚以叹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