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道中·吾道非邪来旷野原文
望江道中·吾道非邪来旷野
陆游
吾道非邪来旷野,江涛如此去何之?
起随乌鹊初翻后,宿及牛羊欲下时。
风力渐添帆力健,橹声常杂雁声悲。
晚来又入淮南路,红树青山合有诗。
望江道中·吾道非邪来旷野赏析
陆游在临安做修史官不久,因直言忤上开罪于孝宗,引起孝宗的不满和厌恶,被调降外官。先是通判镇江,旋又调充隆兴(今江西南昌)。乾道元年(1165)秋,诗人自镇江溯长江西去南昌。因为第一次行江,冒余暑抗风涛,走得非常辛苦,这首诗就是途中写下的。
诗首联起得直接而突兀,既是道途即景,又是旅中感喟。当年孔子由于仁政思想得不到推行而与弟子们穷途奔走,困厄于荒野时曾仰天长叹:难道是我错了吗?为什么落魄到这种程度?今天,诗人正逆水行舟,面对同样的是困惑,喊出了类似天问的质疑:这凶险江涛究竟要把我带向何方?诗人忠直遭贬,无辜被遣使他愤愤不平。从陆游内心讲,他实是出于对朝政的关切和爱护,然而事与愿违。自从符离败役后,朝中的主和派气焰嚣张,主战派则相继遭劾,处境岌岌可危。正于此时,他还不合时宜地直言时弊,孝宗心里光火,正好找个机会把他打发得远远的,以清耳根。表面上是外任,实质是贬斥放逐。诗人心存块垒,即景抒怀,良多感慨。
颔、颈两联,一言道途辛苦,一言舟行困难。前者说日夜兼程早起早睡穷于赶路,后者说逆水行舟风力增加,帆力也须加大。一路上桨橹声、雁鸣声,伴随着诗人单调寂寞的舟旅倍添凄凉。这两联句式整饬,对仗工整,缺少变化,写江上行舟实景,让人在板滞平稳的节奏中,体会诗人旅途的单调乏味和无聊。逆水行舟的困难和雁声的悲鸣,都昭示着环境的凶险和前途的叵测。诗人此时心情沉重郁闷,所以对周围沿江景物,只在尾联用“红树青山”一笔带过,没有表现出更大的兴趣,况且“合有诗”之意,本是极勉强的。
望江道中·吾道非邪来旷野作者简介
陆游
陆游(1125—1210),字务观,自号放翁,山阴(今浙江绍兴)人。生于淮上舟中。考进士时,因名列秦桧孙子秦埙之前,被黜免。秦桧死,始任福州宁德县主簿。孝宗即位,赐进士出身。后出任夔州通判。任满,往南郑,入四川宣抚使王炎军幕。南郑临近大散关,距宋金分界线不远,有些在金人营中的汉人将吏,便以蜡丸向他密递消息。同时,与王炎积极筹划进取中原。这是他创作生活上一个很重要时期,他自己认为从那里得到“诗家三昧”,后来连听到蝉声亦要想起南郑。王炎被召东归,他应四川制置使范成大之邀而入蜀,任参议官。他以细雨骑驴的诗人之身,成为范成大的文字交,又爱蜀中俗厚才众,因名其集为《剑南诗稿》。后返临安任京官,至七十九岁回到故乡。自此流连山水,交接老农,写了不少田园诗。但他仍念念不忘于沦敌的中原,念念不忘于地下的唐琬。在《示儿》中,他遗憾的是“但悲不见九州同”,在《禹寺》中,他怅惘的是“尚余一恨无人会”。这是他晚年心头两大隐痛,却亦让我们看到一个清澈而完整的老诗人影子。卒时八十五岁,适值除夕。钱大昕《陆放翁先生年谱》则作八十六岁。非。他自称“六十年间万首诗”(实存九千一百三十八首),但写得最多的年代却是八十三岁和八十四岁,前者四七八首,后者五九九首(见欧小牧《陆游年谱》)。
南渡以后一些诗人中,对汴京沦亡,权奸误国的痛心局面,大都有所反映和发抒,但幅度如此广阔,感情如此强烈,而且贯彻始终的却是陆游。清代御选的《唐宋诗醇》,于汴宋只选苏轼,于杭宋只选陆游,除了艺术成就之外,亦因为“其感激悲愤忠君爱国之诚,一寓于诗”的缘故。赵翼在《瓯北诗话》卷六中甚至认为陆胜于苏,这亦说得偏了。就“诗味”论,陆诗毕竟不如苏诗。促成陆诗这种感激悲愤之诚的,一是他少年时受父亲陆宰及其朋友感慨国事的议论的影响。二是从军和宦游生活的实践,使他对大地山河加深了热爱。三是对秦桧的痛恨。他在《自赞》中曾说“名动高皇,语触秦桧”。他为韩侂胄撰《南园记》,固然有主观上的迁就权贵的因素,亦因为韩氏是主张北伐的人。四是他曾受业于曾幾,曾幾亦是反对和议,与秦桧不合而罢官。陆游在创作上受曾幾影响不大,但门墙熏陶,对他的立身报国自有重大影响。五是杜甫的间关万里,扈跸老臣的艰苦忠挚精神对他的激励。从诗的形式看,毋宁说,他是接近于白居易的。他在《何君墓表》中说:“锻炼之久,乃失本指。斫削之甚,反伤正气。”这一主张,在他诗歌中大体上是做到了,例如他的律诗以对仗工使事切见称,却很少有雕琢纤巧的毛病,晚年则趋向平淡。
可是陆游的诗做得太多了,因而不少诗的用词、造句与命意有大同小异、似曾相识的地方,朱彝尊、赵翼都曾举出用词之重复,如“身似”、“心似”、“身如”、“心如”、“迹似”之类,有的甚至一句重见于两诗中,如《冬夜》的“残灯无焰穴鼠出,槁叶有声村犬行”,在《枕上作》中只将“残灯”改“孤灯”,“槁叶”改“枯叶”,在《郊行》中“民有袴襦知岁乐,亭无桴鼓喜时平”,在《寒夜》中上句改为“市有歌呼知岁乐”,下句一字不易。这类例子还很多。贺裳在《载酒园诗话》续编中说:“予初读《瀛奎律髓》……得务观一篇,辄有洋洋盈耳之喜,因极赏之。及阅《剑南》全集,不觉前意顿减。”就因读了全集之后,重复之处太多了。钱钟书在《谈艺录》中也指出“古来大家,心思句法,复出重见亦无如渠之多者”,又举“文气不接,字面相犯”之例,“如《秋夜示儿辈》首句云:‘难知垂老叹途穷。’而中间侈陈乡村鱼米之乐,则奚以叹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