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风露青冥水面凉原文
荷花·风露青冥水面凉
陆游
风露青冥水面凉,旋移野艇受清香。
犹嫌翠盖红妆句,何况人言似六郎。
南浦清秋露冷时,凋红片片已堪悲。
若教具眼高人看,风折霜枯似更奇。
荷花·风露青冥水面凉赏析
这两首小诗作于陆游晚年归居山阴镜湖期间。
镜湖一带水域宽广,荷花繁盛。陆游筑室水边,赏荷实是近水楼台。然而,这二首绝句所咏的荷花,既非初夏时节才露尖尖之角的新荷,也非盛夏之际碧绿田田、映日飘香的出水芙蓉,而是已经受到寒露霜风侵袭摧折的秋荷。诗人着眼于此,自有一番深意。
第一首“风露清冥水面凉”暗示已经入秋,诗人驾着一叶扁舟来到荷塘,久久地沐浴在荷的清香之中,感到惬意和欣慰。“旋移”即马上靠近的意思,表达了作者赏荷之心的迫切。既然诗人爱荷之心如此殷切,那为什么不于青圆如盘、光灿如鲜的盛夏移舟相亲?后面二句则道出缘由,原来诗人认为“翠盖红妆”的比喻过于俗艳,更何况有人把盛妆姣好的荷花,比作靠姿色佞幸的谄臣。
第二首仍以片片凋谢的秋荷为吟咏物象,但在体物的同时,笔触转深,由形及神,逐层展开。秋天的荷花毕竟不如夏日那么娇艳动人,她在西风寒露的威逼下,香消玉殒,正一步一步地走向衰败。在一般人眼里,“留得枯荷听雨声”(李商隐)是令人伤感的,“菡萏香消翠叶残”(李璟)是触目惊心的。而诗人却唱出了“风折霜枯似更奇”的惊人之歌,认为经历了狂风吹折严霜侵蚀的枯枝残叶,清香犹存,似乎更奇崛不凡耐人寻味。诗人的枯荷诗比白居易“无人解爱萧条境,更绕衰丛一匝看”(《衰荷》)之意又进了一层,寓意也深入了许多。
在自然界中,盛与衰、美与丑,本来就是辩证统一不断地相互转换的。光鲜夺目的盛景固然令人瞩目,而萧瑟残败的枯荷又何尝不无令人关注的机趣?诗人犹嫌“翠盖红妆”,而独爱“风折霜枯”之景,已不是泛泛地咏物,其中包含着深沉的生活体验。
诗人秉性耿直,一向直言无忌,讨厌阿谀献媚之人,而朝中像杨再思式的佞臣却大有人在。他们一方面邀宠媚上,另一方面排挤直臣,打击像陆游一样犯颜敢谏的志士。陆游写这两首荷花绝句时已数遭弹劾,心中自有无数块垒。“风折霜枯”但清香依然的秋荷,当然是诗人自身精神风貌的写照。
咏物之作,最重托意,成功的咏物诗应是神与形、意与象的高度统一。就其所咏的对象而言,须包含诗人深邃的寓意;就其所咏之物本身的形象,也须给读者以鲜明生动的印象。这二首荷花诗差近得之。
荷花·风露青冥水面凉作者简介
陆游
陆游(1125—1210),字务观,自号放翁,山阴(今浙江绍兴)人。生于淮上舟中。考进士时,因名列秦桧孙子秦埙之前,被黜免。秦桧死,始任福州宁德县主簿。孝宗即位,赐进士出身。后出任夔州通判。任满,往南郑,入四川宣抚使王炎军幕。南郑临近大散关,距宋金分界线不远,有些在金人营中的汉人将吏,便以蜡丸向他密递消息。同时,与王炎积极筹划进取中原。这是他创作生活上一个很重要时期,他自己认为从那里得到“诗家三昧”,后来连听到蝉声亦要想起南郑。王炎被召东归,他应四川制置使范成大之邀而入蜀,任参议官。他以细雨骑驴的诗人之身,成为范成大的文字交,又爱蜀中俗厚才众,因名其集为《剑南诗稿》。后返临安任京官,至七十九岁回到故乡。自此流连山水,交接老农,写了不少田园诗。但他仍念念不忘于沦敌的中原,念念不忘于地下的唐琬。在《示儿》中,他遗憾的是“但悲不见九州同”,在《禹寺》中,他怅惘的是“尚余一恨无人会”。这是他晚年心头两大隐痛,却亦让我们看到一个清澈而完整的老诗人影子。卒时八十五岁,适值除夕。钱大昕《陆放翁先生年谱》则作八十六岁。非。他自称“六十年间万首诗”(实存九千一百三十八首),但写得最多的年代却是八十三岁和八十四岁,前者四七八首,后者五九九首(见欧小牧《陆游年谱》)。
南渡以后一些诗人中,对汴京沦亡,权奸误国的痛心局面,大都有所反映和发抒,但幅度如此广阔,感情如此强烈,而且贯彻始终的却是陆游。清代御选的《唐宋诗醇》,于汴宋只选苏轼,于杭宋只选陆游,除了艺术成就之外,亦因为“其感激悲愤忠君爱国之诚,一寓于诗”的缘故。赵翼在《瓯北诗话》卷六中甚至认为陆胜于苏,这亦说得偏了。就“诗味”论,陆诗毕竟不如苏诗。促成陆诗这种感激悲愤之诚的,一是他少年时受父亲陆宰及其朋友感慨国事的议论的影响。二是从军和宦游生活的实践,使他对大地山河加深了热爱。三是对秦桧的痛恨。他在《自赞》中曾说“名动高皇,语触秦桧”。他为韩侂胄撰《南园记》,固然有主观上的迁就权贵的因素,亦因为韩氏是主张北伐的人。四是他曾受业于曾幾,曾幾亦是反对和议,与秦桧不合而罢官。陆游在创作上受曾幾影响不大,但门墙熏陶,对他的立身报国自有重大影响。五是杜甫的间关万里,扈跸老臣的艰苦忠挚精神对他的激励。从诗的形式看,毋宁说,他是接近于白居易的。他在《何君墓表》中说:“锻炼之久,乃失本指。斫削之甚,反伤正气。”这一主张,在他诗歌中大体上是做到了,例如他的律诗以对仗工使事切见称,却很少有雕琢纤巧的毛病,晚年则趋向平淡。
可是陆游的诗做得太多了,因而不少诗的用词、造句与命意有大同小异、似曾相识的地方,朱彝尊、赵翼都曾举出用词之重复,如“身似”、“心似”、“身如”、“心如”、“迹似”之类,有的甚至一句重见于两诗中,如《冬夜》的“残灯无焰穴鼠出,槁叶有声村犬行”,在《枕上作》中只将“残灯”改“孤灯”,“槁叶”改“枯叶”,在《郊行》中“民有袴襦知岁乐,亭无桴鼓喜时平”,在《寒夜》中上句改为“市有歌呼知岁乐”,下句一字不易。这类例子还很多。贺裳在《载酒园诗话》续编中说:“予初读《瀛奎律髓》……得务观一篇,辄有洋洋盈耳之喜,因极赏之。及阅《剑南》全集,不觉前意顿减。”就因读了全集之后,重复之处太多了。钱钟书在《谈艺录》中也指出“古来大家,心思句法,复出重见亦无如渠之多者”,又举“文气不接,字面相犯”之例,“如《秋夜示儿辈》首句云:‘难知垂老叹途穷。’而中间侈陈乡村鱼米之乐,则奚以叹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