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夜游宫·记梦寄师伯浑》赏析-宋代关于梦里关山的古诗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9-02 09:25

夜游宫·记梦寄师伯浑原文

夜游宫·记梦,寄师伯浑

陆游

雪晓清笳乱起。

梦游处,不知何地。

铁骑无声望似水。

想关河,雁门西,青海际。

睡觉寒灯里。

漏声断,月斜窗纸。

自许封侯在万里。

有谁知,鬓虽残,心未死!

陆游《夜游宫·记梦寄师伯浑》赏析-宋代关于梦里关山的古诗

夜游宫·记梦寄师伯浑赏析

号称“天下伟人”的四川名士师伯浑,是一个个性特立的人。陆游和他相识,纯属偶然。但心仪名士,广交奇友,却是陆游在蜀中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

乾道九年(1173)夏,陆游赴嘉州(今四川乐山)任途经眉山,结识了师伯浑。两人意气相投,一见如故并引为知己。淳熙元年(1174)春,陆游离开嘉州,师伯浑在青衣江上为他送行。此后,常有诗文往返,这首词当作于青衣江上别后的四年间。淳熙四年(1177)师伯浑卒。

词从虚处落笔,上片渲染梦中景象,先声夺人。在一片辽阔的雪原上,陡然响起的胡笳声,一下子吸引了诗人的注意力。是王师出征前吹响的号角,还是两军相遇时激战的军声?诗人一时之间难以确认到底置身何方,足践何处。“雪晓”句是虚景实写,突出梦中场景的逼真,所闻所感的真切。“梦游处,不知何地”来反扣题意,点明梦境的恍惚迷离和乍然置身其间的惊奇与迟疑。这一切景象,陡然而来,不作铺垫,没有暗示,缺少过渡,全无人事交代。就在乍惊乍幻之间,马上又衔接上另一幅情态全异的画面:只见千军万马悄然无声地如潮水般涌来。这里作者特别清晰地点明“无声”场面的寂静整肃,与上面“清笳乱起”形成对照。“乱起”强调胡笳陡然响起、声声不断、响彻云天的效果。“铁骑无声”写骑兵在雪中衔枚前进、军容严整的样子。“似水”是诗人爱用的比喻,并在梦境中常常出现。这里用“望似水”,来描述所见骑兵队伍如无声的潮流汹涌向前、不见首尾的视觉印象。至此为止,诗人已把梦中的听觉视觉两方面的刺激传达了出来。下面“想关河”三句,是对“梦游处,不知何地”的进一步坐实。这支清晓疾速行军的部队将奔赴哪里呢?“雁门西,青海际”原是指北宋与北方少数民族的边界,此时久已沦陷,这里诗人举以指代西北边陲战场,让梦游的地点具体化。梦的指向,也就是作者心意指向。陆游希望北定中原,克复失土,眼前不就是梦寐以求的战场?诗人在梦境之中,虽然只作客观的陈述,似乎没有透露出更多的情感体验方面的信息。但读词至此,读者还是可以体会到诗人置身其间的激情。

下片抒发醒后感慨,多激愤之词。梦境虽好,但毕竟短暂虚幻。梦中激发人心的场面一旦醒来,更反衬出现实中的失望与怅然。在清冷的月光下、寒灯里,更残漏断,涌上心头的是无言的凄凉和酸楚。寒灯、漏断、月斜与上片的清笳、铁骑、关河,两种场景、两种气氛前后映照。词人情不自堪,无限感慨,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终于逼出下文:“自许封侯在万里。有谁知,鬓虽残,心未死。”如果说前面作者尚能比较客观地叙述梦境和梦醒所见的话,那么这两句作者显然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失望与痛苦,一变笔法,改用直接淋漓之笔,宣泄感情,向朋友一吐积郁在心头的愤恨!“有谁知”是本词的关捩紧要处,必须细加体会。

陆游有感于金瓯沉陆,抗金复国之志一直很炽烈。尽管他用各种方式反复申诉,但现实中却少有人真正领会他内心赤诚的情怀。早年在临安慷慨述论迁都,不被重视;中年入幕南郑,屡进治军强兵之策,手泽未干,却被调到成都。生活中就有这样悖反人情的现象:从戎之心越迫切炽热,身离前线的空间距离愈遥远,而梦上沙场的欲念反而越活跃强烈,不可遏制。

陆游向师伯浑诉说梦境心事,恰似辛弃疾赋壮词《破阵子》寄陈亮一样,都是诉说“无人会”的英雄落寞苦衷。两人都有抱负梦想,但均被残酷的现实所葬送。一个是“可怜白发生”,坦陈了辛弃疾对现实清醒而痛苦的认识;一个是“鬓虽残,心未死”,披露了不肯向现实低头、壮志不移的信念。读了都让人扼腕三叹!

陆游《夜游宫·记梦寄师伯浑》赏析-宋代关于梦里关山的古诗

夜游宫·记梦寄师伯浑作者简介

陆游

陆游(1125—1210),字务观,自号放翁,山阴(今浙江绍兴)人。生于淮上舟中。考进士时,因名列秦桧孙子秦埙之前,被黜免。秦桧死,始任福州宁德县主簿。孝宗即位,赐进士出身。后出任夔州通判。任满,往南郑,入四川宣抚使王炎军幕。南郑临近大散关,距宋金分界线不远,有些在金人营中的汉人将吏,便以蜡丸向他密递消息。同时,与王炎积极筹划进取中原。这是他创作生活上一个很重要时期,他自己认为从那里得到“诗家三昧”,后来连听到声亦要想起南郑。王炎被召东归,他应四川制置使范成大之邀而入蜀,任参议官。他以细雨骑驴的诗人之身,成为范成大的文字交,又爱蜀中俗厚才众,因名其集为《剑南诗稿》。后返临安任京官,至七十九岁回到故乡。自此流连山水,交接老农,写了不少田园诗。但他仍念念不忘于沦敌的中原,念念不忘于地下的唐琬。在《示儿》中,他遗憾的是“但悲不见九州同”,在《禹寺》中,他怅惘的是“尚余一恨无人会”。这是他晚年心头两大隐痛,却亦让我们看到一个清澈而完整的老诗人影子。卒时八十五岁,适值除夕。钱大昕《陆放翁先生年谱》则作八十六岁。非。他自称“六十年间万首诗”(实存九千一百三十八首),但写得最多的年代却是八十三岁和八十四岁,前者四七八首,后者五九九首(见欧小牧《陆游年谱》)。

南渡以后一些诗人中,对汴京沦亡,权奸误国的痛心局面,大都有所反映和发抒,但幅度如此广阔,感情如此强烈,而且贯彻始终的却是陆游。清代御选的《唐宋诗醇》,于汴宋只选苏轼,于杭宋只选陆游,除了艺术成就之外,亦因为“其感激悲愤忠君爱国之诚,一寓于诗”的缘故。赵翼在《瓯北诗话》卷六中甚至认为陆胜于苏,这亦说得偏了。就“诗味”论,陆诗毕竟不如苏诗。促成陆诗这种感激悲愤之诚的,一是他少年时受父亲陆宰及其朋友感慨国事的议论的影响。二是从军和宦游生活的实践,使他对大地山河加深了热爱。三是对秦桧的痛恨。他在《自赞》中曾说“名动高皇,语触秦桧”。他为韩侂胄撰《南园记》,固然有主观上的迁就权贵的因素,亦因为韩氏是主张北伐的人。四是他曾受业于曾幾,曾幾亦是反对和议,与秦桧不合而罢官。陆游在创作上受曾幾影响不大,但门墙熏陶,对他的立身报国自有重大影响。五是杜甫的间关万里,扈跸老臣的艰苦忠挚精神对他的激励。从诗的形式看,毋宁说,他是接近于白居易的。他在《何君墓表》中说:“锻炼之久,乃失本指。斫削之甚,反伤正气。”这一主张,在他诗歌中大体上是做到了,例如他的律诗以对仗工使事切见称,却很少有雕琢纤巧的毛病,晚年则趋向平淡。

可是陆游的诗做得太多了,因而不少诗的用词、造句与命意有大同小异、似曾相识的地方,朱彝尊、赵翼都曾举出用词之重复,如“身似”、“心似”、“身如”、“心如”、“迹似”之类,有的甚至一句重见于两诗中,如《冬夜》的“残灯无焰穴鼠出,槁叶有声村犬行”,在《枕上作》中只将“残灯”改“孤灯”,“槁叶”改“枯叶”,在《郊行》中“民有袴襦知岁乐,亭无桴鼓喜时平”,在《寒夜》中上句改为“市有歌呼知岁乐”,下句一字不易。这类例子还很多。贺裳在《载酒园诗话》续编中说:“予初读《瀛奎律髓》……得务观一篇,辄有洋洋盈耳之喜,因极赏之。及阅《剑南》全集,不觉前意顿减。”就因读了全集之后,重复之处太多了。钱钟书在《谈艺录》中也指出“古来大家,心思句法,复出重见亦无如渠之多者”,又举“文气不接,字面相犯”之例,“如《秋夜示儿辈》首句云:‘难知垂老叹途穷。’而中间侈陈乡村鱼米之乐,则奚以叹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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