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鄘风·载驰》女子有才又有德
卫惠公死后,儿子懿公姬赤即位。懿公荒淫奢侈,遂被狄(翟)人所杀,狄是当时北方很强悍的一个部族。幸亏宋桓公连夜把卫国臣民救过了黄河,在曹邑另立戴公(顽所生)姬申,遗民共有五千余人。
戴公有两个姊妹,一个嫁宋国,即宋桓夫人,一个嫁许国,即许穆夫人。许穆夫人听到消息后,便到曹邑吊唁,许国的大夫却往曹邑劝阻,要她回许,她没有答应,还作了一首《载驰》向大国求救,齐桓公便派兵往救。
据刘向《列女传》说:齐国起先也向卫懿公(误)求娶许穆夫人,懿公却准备嫁许,许穆夫人以为齐大而近,若有危难,可以告急,卫侯不听,还是嫁许。《列女传》内容有错,把许穆夫人说成懿公之女(应是懿公姑母),但说明卫许之间的矛盾,当初这门婚事也是一个因素,许穆夫人在许国,或许并不融洽。
载驰载驱,归唁卫侯。驱马悠悠,言至于曹。大夫跋涉,我心则忧。
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视尔不臧,我思不远。既不我嘉,不能旋济。视尔不臧,我思不閟。
陟彼阿丘,言采其蝱。女子善怀,亦各有行。许人尤之,众稚且狂。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控于大邦,谁因谁极。
大夫君子,无我有尤。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
《诗经》中一些女作者,有的只是传说,并不可靠,这首《载驰》却是可信的,所以许穆夫人实是两千余年前一位女诗人,而且是性格坚强的爱国诗人。
第一章的“载”是“乃”的意思。第二章的“臧”是完善,“閟”是闭塞。第三章的“蝱”是药草贝母。全诗的大意是:乘着疾驰的车辆来到曹邑,看到许国大夫也跋涉而来,心里不禁忧虑踌躇。纵然不嘉许我的行动,我也不能立即回去,比起你们不高明的主张,我的主意还算切实而不虚远。她重复说了一遍,不再渡河,自问并不固执,以此表示决心。第三章当是回顾。当她登上山坡时,曾经采过贝母(此恐是假托,暗示自己烦闷需要药物)。女子们即使敏感,也各有自己的道理,许国人却在责备我,未免无知狂妄。走到原野,只见一片茂密的麦田,我将告赴那些大国,谁能让我们依靠、亲近的,我就向那国乞援。这也等于在说给许国听,含有意气,所以前人说这诗是在责怪她的丈夫许君。末了,她还告诉许国大夫:不要再埋怨我了,你们一切念头,都不如我要达到的目的那样完美。
对这首诗,学者也有些分歧的意见:① 在分章上,有的分四章,有的分五章,也有分六章的,即把重复的“既不我嘉”四句再剖为两章。② 归唁之“唁”,原意为向丧家或失国诸侯的慰问。旧说诗中的卫侯指戴公,但戴公即位一月而死,继立的为其弟文公姬毁。狄人灭卫在冬天,此诗采蝱和麦盛为春夏之交事物,故应是次年文公继立后事。③ 第一章和第五章都有“大夫”。一说前一个指卫国大夫,后一个指许国大夫。但接下来明明是对付不赞成她至曹者而言,那应是许国大夫,否则便嫌突兀而扞格。但若解为许大夫,事理上也不大通:他们难道为追阻她而同时到了曹邑,甚至比她先到?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她动身前拦阻?难道是她秘密逃出来的?④ 有人说许穆夫人因受阻挡,没有成行,诗里写的全是想象虚拟之词,《诗序》说:“思归唁其兄,又义不得,故赋是诗也。”朱熹《诗集传》说得含混而离奇:“将以唁卫侯于漕邑,未至,而许之大夫有奔走跋涉而来者,夫人知其必将以不可归(漕)之义来告,故心以为忧也,既而终不果归。”那么,奔走跋涉而来的相告之处又是什么地方?若是指仍在许国,何必奔走跋涉?若是指中途,岂不更奇?再说一篇之中有若干想象之词是常见的,此诗倘为想象,则从第一句至末句都是虚构了,可能吗?
这当然也难怪后人的置疑:以国君夫人而不顾大臣的反对(即使许国大夫是事后追赶而去,但她在许国时必已有人梗阻),仓皇远行,沿途烽烟四起,卫国居民流离,她又如何投奔?方玉润《诗经原始》因而认为不可能。但如果说成全是想象之词,也是很费解的。这里姑依一般说法,解为已经到达曹邑。不管怎样,这位古代的女诗人确是值得尊敬的,她不但有才,还有高尚的品德,在她身上,才与德是统一的。
诗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