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将仲子》仲子要跳墙
所谓“郑卫之音”,本指音乐,即新兴的俗乐,但因孔子厌恶“郑声淫”,后来便把“郑卫之音”说成淫诗的代表,其实孔子厌恶的是郑国的音乐。
当时正宗的雅乐(旧乐),乐曲很单调质直又很迟缓,不容易引起人的兴趣,因为只有这种音乐,大家也只好听着。
孔子为什么厌恶郑声?从《论语·阳货》中可略知一二:“恶郑声之乱雅乐也,恶利口之覆邦家者。”能使国家颠覆的利口,必然有他花言巧语、听起来很悦耳的本领,那么,郑声也必具有轻巧复杂的长处,否则怎能乱雅乐?雅乐流传既久,日久生厌,新乐接踵而起,必须要以出奇制胜的技术吸引人们。所以,所谓郑声,其实倒是音乐界的进步现象。但《诗经》里的《郑风》,歌咏男女欢爱的情诗较多也是事实,数量超过《卫风》,《卫风》中的真正情诗并不多。用今天的文学眼光看,《郑风》中的那些“淫诗”,却是《国风》中的白眉,有几篇写得很泼辣细腻,《将仲子》就是一首名作:
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岂敢爱之,畏我诸兄。仲可怀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这首诗,王柏《诗疑》说:“此乃淫奔改行之诗。”方玉润《诗经原始》说:“惟能以理制其心,斯能以礼慎其守。……则欲念顿消,而天理自在,是善于守身法也。”也便是“改行”了。但女主人的“欲念”究竟有没有“顿消”呢?恐怕更加旺盛。
“仲子”等于今语的二阿哥,“将”是“请”,“里”是外墙,即由外墙到后园。从首两句看,她是拒绝他跳墙,从第三句看,似乎又默许他跳墙,只是一再叮嘱,不要将树木折坏,折坏了,给她家里人看见,就会识破,遭到责骂,不但爷娘如此,还有兄长和邻居。三章中都有一个畏字,一个怀字。父母给予她的是畏,仲子给予她的是怀,可见并不是以礼自守。她怎么会想到仲子跳墙?足见两人的热恋程度。最后究竟哪一种力量战胜呢?读者不妨思索一下。这种在两种力量之间激烈地矛盾着的女子,又岂止两千余年前的姑娘?
古人娶妻,都由丈夫亲迎新娘入室,这样才合乎“六礼”。《孟子·告子》篇记任国有人问屋庐子:“亲迎则不得妻,不亲迎则得妻,必亲迎乎?”屋庐子不能回答,便告孟子,孟子就举个例子:如果有人“逾东家墙,而搂其处子,则得妻,不搂则不得妻,则将搂之乎”?孟子之意,当然是说不应逾墙,却也为这首诗作了注脚:仲子因为不能亲迎,只得逾墙。为什么不能亲迎?我们无法确说,可能因为男女一方中的家长不同意。
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还说登徒子的邻家有一个美女,居然登墙窥登徒子有三年之久,登徒子却不动心;如果动心,女的也会逾墙私奔。这虽然是虚构的寓言,也说明现实生活中有跳墙风气。《西厢记》中的张生,正是按照孟子说的那个故事做去,却不理会孟子的说教,结果成功了。
诗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