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子原文
更漏子
温庭筠
玉炉香,红蜡泪,偏照画堂秋思。
眉翠薄,鬓云残,夜长衾枕寒。
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
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更漏子赏析
此词与其说是扣住词牌本意抒写爱情,倒不如说它是倾诉离愁。而离愁渲染得愈浓重,爱情自然也就愈深沉,同时也就有意无意地改变了民间曲子词那种浅显直露的特色,拓展了人物的内心世界。这正是此词作者在词史上的一种创举。
具体到这首词,它之所以能够引起人们的广泛兴趣,看来主要有这么两点:一点是情真意切;一点是顺口美听。
所谓情真意切,这一方面是指作品本身感情饱满深沉,能够打动人心;另一方面是作者写实感,不矫情。你看,在华丽的居室里,香烟袅袅,蜡泪涟涟。这些无情之物,不管女主人公多么愁思绵绵,却偏偏照得她愁上加愁。第三句的“秋思”,既点出时间,又说明了人物情态,无疑这里描写的是秋夜的一位思妇。心字上面一个秋,原来她是“愁”的化身。“眉翠”以下三句是写她辗转反侧,以致用翠黛精心画饰的翠眉颜色被蹭薄,好看的鬓发也已经凌乱不堪。夜深难眠,只觉得被子和枕头寒气逼人。
词的上片所渲染的孤单清冷的室内氛围已令人难以禁受,待到逗出下片更令人断肠:窗外秋桐夜雨,叶叶声声,凄凄厉厉,哪管思妇情苦,滴滴答答一直到天明。结拍的“空阶”二字耐人寻味——天亮之后,雨倒是停了,但台阶还是空空如也,无人走过,可见室外比室内更加孤寂凄凉,使人更增三分愁肠。
所谓此词的另一特点顺口美听,也就是易唱好听。词之为体,委曲倚声。词又叫作“曲子词”,最初是在宴会上唱给人听的,那时它的功能仅仅是“娱宾遣兴”,所以没有歌声也就没有了词。词中的双声叠韵字如“一叶叶,一声声”“鬓云”“衾枕”等,这样一些字唱念都很顺口,真可以叫作音美声颤,字如贯珠。温庭筠的这种格律精细,音韵优美,唱起来上口、听起来顺耳的歌词,在晚唐的各种宴会上已被广泛传唱。
此词的第三个特点是,在短短的篇幅中塑造出了一个令人极为同情的思妇形象——她尽管是一个华丽家族的女子,但是她下榻的“画堂”内所陈设的“玉炉”“红蜡”“衾枕”都是寻常之物,主人公的装束也不以华贵艳丽取胜,而是眉翠淡薄,鬓发零乱,满脸愁容。除了这种外表的刻画,作者还通过着笔角度的变化自然而准确地刻画出“这一个”思妇的特有心态。
此外,还值得一提的是它虚实结合的抒情特点。“不道离情正苦”,是全词唯一的一句纯抒情的语言。但它不是空泛地表达离情,而是有感于秋雨梧桐之景,从思妇内心深处发出的对无情秋雨的一种埋怨。这样一来,不仅巧妙地衬托出思妇的一往情深,从词的结构上说,至此已完成了眼见之“实”,到耳听之“虚”的转化,虚实的结合已臻完美,换句话说就是情景交融、上下片浑然一体。我国诗论中有“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的比喻,温庭筠用“空阶滴到明”这样绝妙的景语诉说的“离情”,却收到了比单纯抒发离情更鲜明、更深刻的艺术效果,从而给读者留下了无比丰富的想象余地,也是这首词的魅力所在。
更漏子作者简介
温庭筠
温庭筠(813?—870?),字飞卿,原名岐。太原祁(今山西祁县)人。年轻时才思敏悟,每入试,押官韵作赋,于八叉手间就写成,故有“温八叉”之号,但行为放荡佻㒓,出入歌楼妓院,“能逐弦吹之音,为侧艳之词”(《旧唐书》本传)。他的才华,多半消磨在这些生活中。又得罪权贵,其终身未中进士或与此有关。常为人代笔,以文为货。曾两为县尉,终于国子助教。
世以温李(商隐)并称,但温实不及李,或许因其行为有某些相似处,诗歌的倾向也有另一方面相通的地方。
他的诗,有的受六朝宫体的影响,用脂粉珠宝来装饰,然而也写出了“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那样的句子,一些吊古咏史之作,如《过新年》《五丈原》《过陈琳墓》《蔡中郎坟》《苏武庙》等,则意气苍凉,曲达心事。中选的四篇,恰好代表了他的写景、吊古、闺情这三方面题材。
此外,他又是晚唐词的专业作者,其成就和影响都在诗之上,曾被称为“花间鼻祖”,只是多在“鬓云欲度香腮雪”等所谓侧艳之词上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