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慢词作原文
木兰花慢
张孝祥
送归云去雁,淡寒采满溪楼。
正佩解湘腰,钗孤楚鬓,鸾鉴分收。
凝情望行处路,但疏烟远树织离忧。
只有楼前流水,伴人清泪长流。
霜华夜永逼衾裯,唤谁护衣篝?
今粉馆重来,芳尘未扫,争见嬉游!
情知闷来殢酒,奈回肠不醉只添愁。
脉脉无言竟日,断魂双鹜南州。
【木兰花慢·送归云去雁注释】
①南州:南方的州郡。当时词人的妻子李氏身在临安东北的浮山,故称之为南州。
【木兰花慢·送归云去雁译文】
白云归雁都已经远去,给我留下的只是这嫩寒时节的满天秋色。解佩分钗,临别互赠信物,鸾鸟铜镜也一人一半。凝情遥望去路,只见远树含烟,织成一片离忧。自己滴不尽的眼泪,只有楼前的溪水与之相伴长流。
秋深夜浓,寒霜降落,衾被不耐严寒,有谁替我整理衣篝。回到同住的旧馆,想起你还没离开的时候,落花不扫,只是在院子里嬉戏游玩。如今只知心情烦忧时以酒浇愁,却不知这酒百折回肠,不能醉人反而让人多添几分惆怅。整天默默无语,只希望能化为凫鸟飞去与你相聚。
木兰花慢词作赏析
赏析1
这首词作于绍兴二十六年(1156)重九前夕,当时词人刚刚送别妻子和孩子。
上片写别后的情景。起首两句,是词人登楼所见。“送归云去雁”,以雁喻人,暗示自己和妻子分别。词人望断江天,所见唯有满目凄凉秋景。“正佩”三句,再现夫妻离别时的情景。“鸾鉴分收”一句,从南朝徐德言和妻子乐昌公主分别时破镜各执一半的典故中化出,可见两人依依不舍的别情,同时也暗示了不祥的结局。最后几句,情景交融,远行之路和疏烟远村透露出词人对爱妻和孩子深切的思念。他独自垂泪,泪水落入溪中,被溪流带走,情思深切,感人至深。
下片虚笔实写,续诉不舍别情。起首五句,悬想分别以后,自己孤身一人的情景,哀伤无限,一方面体现出平时妻子的贤惠、温存,另一方面以乐景写哀情,以昔日相处之乐反衬今日孤独之悲。自己孤单若此,妻子现在又如何呢?词人笔意纵横,随即转入对远方妻子的设想,想必她也是终日郁郁,无所聊赖而只能借酒消愁吧!可别情难舍,“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最后两句,从古代的神话传说中化出,写词人恨不得马上飞到情人身边,以慰相思之苦。这两句,把夫妻二人的深情抒写得蕴藉深沉,可谓言有尽而意无穷。
赏析2
大概是情韵幽馨绵邈的原固吧,张孝祥的两首《木兰花慢》(“送归云去雁”及“紫箫吹散后”),历来受到文人的注意。南宋黄昇将其选入《中兴以来绝妙词选》,并分别加上“离思”、“别情”的题目。
明代杨慎称道第一首说,“清丽之句,如‘佩解湘腰,钗孤楚鬓’,不可胜载”(《词品》)。清代贺裳则推崇第二首:“升庵极称张孝祥词,而佳者不载,如‘梦时冉冉醒时愁,拟把菱花一半,试寻高价皇州’,此则压卷者也。”加上“离思”、“别情”的题目,而不明究竟谁同谁离别,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仍等于无题;对于《花庵》、《草堂》谬加词题作法,陈廷焯、王国维在词话中已痛加指斥,甚至谓“词有题而词亡”。杨、贺等光从表面赏其清辞丽句,未能揭示其内在深蕴。推为压卷,却没有指出好在哪里,就不足以服人。1971年,孝祥长子张同之及夫人墓在江浦县(今属江苏南京)发现,出土文物中各有墓志一方。
这才帮助我们确定了孝祥和同之的父子关系;同时根据《念奴娇》(“风帆更起”)词及其他资料,揭开几百年来人所未知的孝祥和同之生母李氏下子一段爱情悲剧。(详1979年宛敏灏撰《张孝祥研究中的几个问题》,载《文艺论丛》第十三辑)本事既明,于湖词中一些涉及爱情长期以来认为迷离惝恍的作品,也就可以得到确实的解说。原来,在金兵越淮南下攻宋时,北方人民纷纷渡江避难,张、李两家也不例外。南下途中孝祥与李氏相识以至同居,并于绍兴十七年(1147)生下同之。
绍兴二十四年廷试,高宗擢孝祥为进士第一,而抑考官预定第一的秦桧之孙秦埙为第三。登第后,桧党曹泳揖孝祥于殿庭并请婚,孝祥不答。于是桧党诬陷其父张祁反谋,下狱。直到桧死才得释放。孝祥与李氏原仅同居关系,这个时候更不便公开出来。只得在绍兴二十六年另娶仲舅之女时氏为妻,于是迫不得已与李氏分离。大概彼此商定以李氏要学道为名,回到她故乡桐城的浮山。这年重九前夕,孝祥在建康(今江苏南京)送李氏和九岁的同之溯江西去。这首词,就是送别李氏后不久继《念奴娇》而作。
上片写既别情境。起笔二句,是远望之景。“归云去雁”,喻李氏已离开自己远去了。只剩下嫩寒时节的满天秋色,留给伫立溪楼之上的作者。次三句追思话别时的断肠情景,解佩分钗,写临别互赠信物。
前句自谓,用楚辞《湘君》“遗予佩兮澧浦”语意;后句则描述李氏的凄恻神情。“鸾鉴分收”用南朝陈徐德言与妻乐昌公主离别时,破其镜各执一半的故事(见唐孟棨《本事诗。情感》)。这更清楚地暗示事情的悲局结果。此时再次凝情遥望去路,只见疏烟远树,织成一片离忧。愁绪万端,不可解脱,尽在“织”之一字中写出。歇拍二句,写低头所见所感。自己滴不尽的清泪,只有楼前的溪水相伴长流,这是多么寂寞痛苦啊!
下片用想象造境。头五句,实际上是以第三句的“念”作领字,全是想像今后自己的凄凉光景。秋深夜浓,寒霜侵被,有谁替自己护理衣篝?薰衣暖被,事必躬亲,具见李氏过去对词人的温柔体贴。而在相思中数及此日常生活琐事,益见无不在萦怀相思之中。当他重到同住的旧馆,芳踪如在而人已杳,悲从中来,哪里还有娱乐的心情!(“争见”陶本作“争忍”)!
这一描写,也暗示出两人相处的欢乐。本是预想未来的孤苦,却层层翻出过去的美满,就更衬出此时的痛苦。词情至此,如再平舖直叙下去,便流于呆板。故以“情知”两字把词笔改从对方来进一步描写。“情知”略与“料得”意近,比“明知”、“深知”、“遥知”等含蕴丰富得多。由于相知之深,他可以肯定李氏在苦闷的时候只能是借酒浇愁。怎奈“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范仲淹《苏幕遮》),非但不醉,且是愁上加愁。以此“肠一日而九回”(司马迁《报任少卿书》)倍增心灵所担荷的痛苦。这样的生离,又何异于死别!结尾回承上片溪楼凝望,相信李氏也和自己一样,“倚阑干处,正恁凝愁”。但深知不可能是“误几回、天际识归舟”(柳永《八声甘州》),而是作一种神仙传说的希冀,疾盼他也能如仙人王乔每朔望从叶县到洛阳,化舄为凫从东南飞来。因须仄声字,故改凫为鹜。“南州”,泛指南方的州郡。李氏所在的浮山在江北,建康、临安皆在其东南,故称为南州。“断魂双鹜”,其实是怀人:“脉脉无言竟日”,也是作者自白。这样以神仙传说作结,不但与李氏学道的身分符合,更能将彼此无可奈何的心情融为一体表达出来,韵味隽永。
作者简介
张孝祥(1132-1169)字安国,历阳乌江(今安徽和县)人,寓居芜湖,因号于湖居士。绍兴二十四年(1154)进士,授承事郎、签书镇东军节度判官,转秘书省正字,迁校书郎,起居舍人,权中书舍人。二十九年,以御史中丞汪澈劾,自乞宫观,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绍兴末,除知抚州。知平江府,迁中书舍人、直学士院,兼都督府参赞军事。领建康府留守。历知静江、广南西路经略安抚使。乾道五年卒,年三十八。《宋史》有传。事迹另见其《于湖集》附录所载《张安国传》、《宣城张氏信谱传》及令人宛敏灏《张孝祥年谱》。工诗文,长书法。有《于湖居士文集》四十卷,词有《于湖居士长短句》五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