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茶坑道中八首原文
桑茶坑道中八首(其二、其三、其五、其七)
杨万里
田塍莫道细于椽,便是桑园与菜园。
岭脚置锥聊结屋,尽驱柿栗上山巅。
沙鸥数个点山腰,一足如钩一足翘。
乃是山农垦斜崦,倚锄无力政无聊。
秧畴夹岸隔深溪,东水何缘到得西?
溪面只消横一枧,水从空里过如飞。
晴明风日雨乾时,草满花堤水满溪。
童子柳阴眠正着,一牛吃过柳阴西。
【注释】
枧(jiǎn):过水槽。
桑茶坑道中八首赏析
杨万里在《荆溪集自序》中说:“万象毕来,献予诗材。”他作诗,从自然风物和社会生活中觅取题材和灵感,并用所谓“活法”来表现。所以他的诗能另辟新境,被称为“诚斋体”。
《桑茶坑道中》是八首七绝,写桑茶坑路上所见。这里选其中四首。
第一首,总写全景。“田塍莫道细于椽,便是桑园与菜园。”极写山农对于土地的珍惜及其利用率之高。田塍,这里指“畦埂子”。细于椽,是说那畦埂子比屋上的木椽还细,其对土地之珍惜,已不言而喻。这样细的田塍,也没有让它闲着,而是充分地利用来或种桑,或种菜。“莫道”与“便是”呼应紧密。不要说田塍比椽子还细,那就是桑园子和菜园子啊!
三四两句更精彩。“岭脚置锥聊结屋”,“置锥”一词,作者不一定有意用典,但它不能不使人想起《汉书·食货志》中的话:“富者田连阡陌,贫者亡(无)立锥之地。”这句诗是说:农民在岭脚留出一点仅可“置锥”的地方,准备搭房子,其贫困已不难想见。怎么知道那“置锥”之地是“聊结屋”的呢?大约由于那里堆放了些“结屋”的材料,才作出了那样的判断。按农家的习惯,屋子周围,是要种些果树的。如今只留“置锥”之地“结屋”,自然无地再种果树,于是诗人又写了一个画面:“尽驱柿栗上山巅。”农家把本来应该种在屋子周围的柿栗一古脑儿赶到山顶上去了。———这写得多么“活”!
第二首,写山农的耕作之苦。“沙鸥数个点山腰,一足如钩一足翘。”写沙鸥,形态逼真。但“山腰”怎会有“沙鸥”呢?仔细一看,原来不是“沙鸥”,———“乃是山农垦斜崦,倚锄无力政无聊。”“斜崦”,就是山坡。如前一首所写,山农对土地那么珍惜,那么充分利用,但还不满足,还要“垦斜崦”,这究竟是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已有的土地收入,还不足以养家活口。那“倚锄无力”的神态和“政无聊”(政,意同“正”)的心情,都可以使读者想得很多、很远。
第三首,写秧田和水源。“秧畴夹岸隔深溪”,写景如在目前。但作者并不是悠闲地欣赏这田园风光,而是看到“溪”那么“深”,关心“东水何缘到得西?”再一看,放心了,高兴了,于是又摄了一个镜头:“溪面只消横一枧,水从空里过如飞。”这个镜头不仅摄得很巧妙,还在明快的色调中蕴含了对山农的劳动和智慧的赞颂之情。
第四首,写儿童牧牛情景。“晴明风日雨乾时,草满花堤水满溪。”山农尽管贫苦,但自然风光还是美好的。风日晴明,又刚下过雨,溪里水满,地面初乾,堤上野花盛开,草当然也很肥美。这“花堤”上,不是正好牧牛吗?于是,诗人用“摄影之快镜”,又摄下了两个镜头:“童子柳阴眠正着,一牛吃过柳阴西。”牧童在柳阴“眠正着”,而牛则是“吃过柳阴西”,边吃草,边移动。这两句,把牧牛童子和牛的神态写活了,多么富有生活气息。
诗人的高明之处,在于本来是动的景物,他准确地摄下了动的画面,如“水从空里过如飞”、“一牛吃过柳阴西”等;本来是静的景物,他也能写活,如“尽驱柿栗上山巅”、“沙鸥数个点山腰”等。还有,画面里都或多或少地含蕴着思想意义,并非一览无余。
元人刘祁在《归潜志》卷八里说:李之纯“教后学为文,欲自成一家”。晚年“甚爱杨万里诗”,称赞道:“活泼剌底人难及也。”清新、活泼,这的确是“诚斋体”的特点。
(霍松林)
【作者】
杨万里:(1127—1206)字廷秀,号诚斋,吉州吉水(今属江西)人。绍兴二十四年(1154)进士。孝宗初,知奉新县,历太常博士、太子侍读等。光宗即位,召为秘书监。主张抗金。工诗,与尤袤、范成大、陆游齐名,称南宋四大家。初学江西派,后学王安石及晚唐诗,终自成一家,擅长“活法”,时称诚斋体。一生作诗二万余首。亦能文。有《诚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