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川逢郑遐之之云梦原文
临川逢郑遐之之云梦
严羽
天涯十载无穷恨,老泪灯前语罢垂。
明发又为千里别,相思应尽一生期。
洞庭波浪帆开晚,云梦蒹葭鸟去迟。
世乱音书到何日?关河一望不胜悲!
临川逢郑遐之之云梦赏析
“临川”,今江西抚州临川;“郑遐之”,诗人的旧友;“之”乃动词,意为前往;“云梦”原为古泽薮名,一般指今湖北长江两岸地区。诗人与郑遐之于动乱年代中离别多年,但这一天两人竟于临川不期而遇,可惜郑氏次日即离去,诗人有感而发则为此诗。
首联先写两人相逢的情景:“天涯十载无穷恨”,直接抒情,二人相隔天涯十余年,尝尽人世动乱之苦,心头怎能不蓄积起无穷的怨恨呢?“老泪灯前语罢垂”,乃寓情于景。杜甫诗云:“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赠卫八处士》)动乱中旧友重逢本是难事,一旦如愿,焉能不感慨万千?灯前话旧,又该倾诉几多衷曲!他们大约说尽了十载的相念之苦,但也许只三言两语,感到千思万绪难以尽言,只有泪眼相对。此时无声胜有声,诚如诗人论诗所言:“不涉理路,不落言诠”,又如“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沧浪诗话》)。
首联写“逢”,旨在突出离。在逢与离的矛盾中,实以离为主,逢为次。这是诗人匠心之所在。此外,逢是写实,离是虚拟,而笔墨主要用于渲染为写离情别恨而虚设的情景。“明发又为千里别”,一“又”字该有多深的隐痛!昔日“天涯十载无穷恨”,固然不堪回首,但毕竟尚有今日之邂逅而得短暂的慰藉;明日的“千里别”,须何年何月才能再次欢聚呢?别时容易见时难,此别或许即成永诀也未可知。“相思应尽一生期”,这一预测相当悲观,是有现实根据的。诗人代郑氏想象归来重逢之艰难。于是颈联借象明意:“洞庭”或“云梦”,是郑氏欲往之地,此行之不可中止,自有其原因。但那里并非世外桃源,同样荆棘丛生,此去能否安然归来,亦在未知之数。他一旦羁留归不得,诗人也就只能与之梦中相遇了。“帆开晚”,指郑氏归帆难以升起;“鸟去迟”,喻郑氏临行不舍,回首依依。(“去”,离开。)“蒹葭”指初生幼嫩的芦苇。此句取《诗经·秦风·蒹葭》诗意,“云梦蒹葭”隐含伊人可望而不可即之意,暗示诗人与郑氏只能相望而难以重逢。“蒹葭”一词的运用使“鸟去迟”的含义更为深邃。
人生相会何以如此之难?尾联回答了这一问题,从而把诗的意境向深度与广度开拓。诗人把个人之间的悲欢离合与社会的安定动乱联系了起来,使诗具有了深刻意义。“人生不相见”,实与社会治乱相关。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即使出游,亦多一帆风顺,往返自如。动乱岁月,百姓颠沛流离,朝不保夕,出门在外,“道阻且长”,重逢谈何容易!这正是“相思应尽一生期”的现实根据。友人重逢应以社会安定为条件。然而诗人身处乱世,后会难必,不能不发出“世乱音书到何日”的感叹。可见诗人盼四海安宁之心是何等迫切。但现实是“关河一望不胜悲!”关河何以令人悲?诗人未明说而留给读者去想象,以收“言有尽而意无穷”(《沧浪诗话》)之效。诗以“无穷恨”开篇,又以“不胜悲”收尾,前后呼应,益显得沉郁悲凉。
(王英志)
【作者】
严羽:生卒年不详。字仪卿,又字丹丘,号沧浪逋客,邵武(今属福建)人。精于诗论,倡“妙悟”与“兴趣”说。有《沧浪集》、《沧浪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