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原文
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
《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辛弃疾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
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
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赏析
宋宁宗嘉泰三年(1203年),辛弃疾已经64岁了。相比这个年纪“僵卧孤村”的陆游来说,辛弃疾算是比较幸运,这年他得到再次启用,被任命为绍兴知府兼浙东安抚使,准备北伐事宜。这年,历史终于让辛弃疾的北伐愿望又看到光明,而且,这个时候,年迈的陆游也在绍兴老家闲居,两位文学家就这样“风云龙虎会”。马上步入耄耋之年的陆游对辛弃疾一再鼓励,并提出具体的建议。怀着万千期待和壮志雄心的辛弃疾开始王师北定中原的计划。但是,仅两年后,辛弃疾就受到排挤,被调任到镇江,远离了北伐的准备。在这种情形下,辛弃疾在镇江府任上作《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表达自己的心情。
京口是三国时孙吴设置的重镇,也是南朝宋武帝生长之地。所以,既然在京口的北固亭怀古,诗人一开始就从这里的吴帝孙权和宋武帝刘裕说起。“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为何这么多的人用典之时都好用孙权?东坡《江城子·密州出猎》写道:“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陆游《军中杂歌》有“紫髯将军晓射虎,吓杀胡儿箭似椽”的诗句;而作者也点出“孙仲谋”。个人觉得一是孙权的确骁勇,少有非常人之事,后人用典必考虑;二可能是他们都有像辛弃疾这样游东吴故地,感慨随之而发。
孙氏父子,起于江东,数年就成就东吴霸业,联蜀抗曹,形成三国鼎峙的局面,可以称得上是千古江山。而千百年过去了,当年盛极一时的歌台舞榭,也沦为遗迹,到哪里去寻找吴王呢?
“寄奴”是南朝宋武帝刘裕的小名。刘裕被誉为“南朝第一帝”,是刘宋政权的开创者。他曾两度带兵北伐,收复洛阳、长安等地,使南方出现非常难得的统一局面。寄奴当年带着“金戈铁马”,气势如虎,驰骋中原,是怎样的一种豪气?可是,谁知道,这样的“南朝第一帝”也出生在斜阳草树下的一个寻常巷陌?
诗人用这两个典故,意在指出:无处寻觅的孙仲谋和寻常巷陌出生的刘裕,都是一代王朝的开创者,他们聪慧尤佳,也有进取之心,正是现在南宋当政者应该学习的!
从下片开始,作者继续借助典故,来更加直接地指向宋廷的当政者。“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指的是南朝宋文帝匆忙北伐失利的故事。宋文帝正是“寄奴”宋武帝的儿子,元嘉是南朝宋文帝年号。宋文帝继位后,为了发扬父亲伟业,听信王玄谟的计策,以为北伐能够“封狼居胥”。“封狼居胥”指的是汉朝名将霍去病在战胜匈奴后,在狼居胥山举行祭天大礼的典故。而宋文帝带着“封狼居胥”的美梦匆忙地进行北伐,结果大败,只好“仓皇北顾”。辛弃疾为什么要用这样典故中套典故的方式来告诫准备北伐的统治者?他要告诉当政者:一定要准备充足,不能草草行事。不幸的是,果然被辛弃疾言中,在开禧二年(1206年),主持北伐事宜的韩侂胄没有做充分的准备,就贸然北伐,结果金军早有准备,宋军大败!
“四十三年”,指的是自己从21岁率众南归,到此时已经整整43年。站在京口的北固亭回忆,43年前自己扬州以北参加的抗金斗争就像昨天一样。43年,没有再真正地上战场与敌人短兵相接,也没有为政一方造福百姓,人生最宝贵的这段时光,就这样荒废掉了,这怎能让人不可惜!
关于“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苏轼的《浣溪沙》里也写过“乌鸢翔舞赛神村”的诗句。与此类似,“神鸦社鼓”可能指的是与祭祀有关的神赛会活动。作者为何要描写这样一幅情景?因为当年金军南侵的时候,曾经驻扎在佛狸祠所在的瓜步山上。而当年的战场成了现在欢乐祥和的景象,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人们久了也会忘记战争,忘记耻辱,在北方沦陷区生活久了的人们,会渐渐安于异族的统治,而忘却了自己还是宋室的人民。同时也是对统治者丧失数次北伐时机的不满!
最后一句,引用廉颇的典故,意在说明自己爱国之心不衰。尽管北伐的时机被一次次丧失,但诗人还是用廉颇自比,暗示过了60岁的自己可以挑得起北伐的这副重担。然而,没人来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这样,话锋一转,不被重用的感慨又出现了。
杨慎在《词品》中指出:“辛词当以京口北固亭怀古《永遇乐》为第一。”而这首《永遇乐》也能代表辛弃疾的创作特点:用典故较多。作者运用大量的史事,一来可加强作品的说服力;二来今昔对比,可加强感染力;三则使得文章风格转为豪放。这样的用典其实在宋词中并不多见,可以说是辛词的一个长处。
不幸的是,这首著名的词成了辛弃疾的绝唱。公元1206年宋朝北伐失败后,宋廷召辛弃疾入京任兵部侍郎,辛两度坚辞不就。第二年九月初十,这位伟大的文豪不幸病卒。
和同时代的其他有识之士一样,辛弃疾作品多流露壮志难酬。可是,他又是比较幸运的,有知音,有过真正载入史册的军旅生涯,他用自己的笔锋,在中国文坛上“赢得身前身后名”,从这个角度看,其生无憾矣。就像刘辰翁在《辛稼轩词序》中说的一样:“自辛稼轩前,用一语如此者,必且掩口。及稼轩,横竖烂熳,乃如禅宗棒喝,头头皆是;又如悲笳万鼓,平生不平事并巵酒,但觉宾主酣畅,谈不暇顾。词至此亦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