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水曲原文
渌水曲
王 融
湛露改寒司,交莺变春旭。
琼树落晨红,瑶塘水初渌。
日霁沙溆明,风泉动华烛。
遵渚泛兰觞,乘漪弄清曲。
斗酒千金轻,寸阴百年促。
何用尽欢娱,王度式如玉。
渌水曲赏析
南齐高帝萧道成之第二子萧子良,封为竟陵王。武帝萧赜永明二年(484),子良为护军将军,晋爵司徒。子良军府的僚属范云、萧琛、任昉、王融,以及不是子良僚属的萧衍、谢朓、沈约、陆倕等八个当时著名的文士,出入于子良门下,称为“竟陵八友”。八人中,沈约成为南朝齐梁时代最有名望的学者,任昉是骈体文的著名作家,而谢朓和王融则是享誉后世的诗家。王融写有一些序咏三日曲水的诗文,当时很有名气。《渌水曲》原题《齐明王歌辞》,注“应司徒教作”。这里“齐明王”和“司徒”,就是指府主子良。还有一篇《三月三日曲水诗序》,载于《文选》卷四六。《南齐书》说:“武帝永明九年,三月三日,幸芳林园,禊饮朝臣,敕王融为序,文藻富丽,当代称之。”这一篇“当代称之”的序文,原是遵命文学,称颂齐朝功业,在文学价值上,是远不及前代东晋王羲之的《三月三日兰亭集序》(载于《晋书·王羲之传》,《文选》不收)的。倒是乐府诗《渌水曲》,虽同样也是遵命文学,然而意趣清新,差可与散文名作《兰亭集序》前后辉映。
本诗两句一押韵,两韵构成一小节,总共六韵三个小节。
头两韵四句,叙时序物色。这里,从季春、孟夏之间的气节变换叙起。“改”与“变”两个动词,前后重叠照应。“改寒司”犹言变冬令,“变春旭”犹言成春晖。“改”的对象是“寒司”,“变”的结果是“春旭”,措词极为灵巧。“湛露”之“湛”,“交莺”之“交”,“琼树”之“琼”,“瑶塘”之“瑶”,都是美字丽词,用得极为斟酌。其中,“交莺”是用《诗经·秦风·黄鸟》“交交黄鸟”句意,因而“交莺”就是黄莺。这两句总的意思是说:清莹的露水的出现早已改变了寒冬时气,而黄莺的交鸣更加凑成了春日光晖。时序如此,物色呢?因为露重,花树禁不起重压;又因为黄莺踏枝,因而落红纷纷下坠。坠落的红花,漂浮在溶溶塘水中,那塘水更显得清碧无滓了。红绿相映,色彩十分绚丽。
中两韵写景叙事。这里写景十分细致入微。“日霁”句说:日光收敛,晚霞照耀,因而水边沙溆,清明洁净。“风泉”句说:轻风掀起微澜,烛光在泉水下面晃动。“遵渚”两句,咏写曲水流觞的宴乐。这两句里的动词、名词、形容词,几乎每个字都是炼选得稳当的。
末两韵比事抒情。所谓比事,是指“斗酒”句乃暗用曹植《名都篇》“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的典故。这里,王融以邺下诸子如徐、应、陈、刘自比,而以竟陵王萧子良比陈思王曹植。“寸阴百年促”也即曹植“白日西南驰,光景不可攀”的意思。结末两句称颂竟陵王气度宽弘、温润如玉,并告诫曲水之会不要极乐尽欢,深恐乐极之生悲也。
我们知道,文人五言乐府,自“建安之杰”曹植以来,便写得富丽华赡,词采渲妍,脱离了汉乐府的古直。到了西晋初期张华、傅玄,又易面目,五言乐府进一步讲求对偶精切、声律调谐。其后南朝宋初颜延之、谢灵运,炼字铸句,毫厘不爽,使文人五言乐府诗的艺术造诣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南齐时期,王融、谢朓保持了文人五言乐府诗的这种唯美主义倾向。再后南朝梁、陈时期,则变本加厉,愈行愈远,终于进入魔道,演变为徐、庾宫体。我们现在读王融《渌水曲》,便清晰地感到它是《名都》《美女》(曹植)、《轻薄》《游侠》(张华)、《明月》《秋兰》(傅玄)、《秋胡》(颜延之)、《会吟》(谢灵运)等作熟悉的气韵。如果我们用富丽华赡,词采渲妍;对偶精切、声律谐调;炼字铸句,毫厘不爽这样三句话、二十四个字来推敲《渌水曲》,我们觉得它也是负担得起,说得过去的。
(韩小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