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见月原文
行见月
王建
月初生,居人见月一月行。
行行一年十二月,强半马上看圆缺。
百年欢乐能几何,在家见少行见多。
不缘衣食相驱遣,此身谁愿长奔波?
箧中有帛仓有粟,岂向天涯走碌碌?
家人见月望我归,正是道上思家时。
行见月赏析
逆旅行途,客子思乡,不免临风怀想,望月兴叹。温馨似水的月色,使多少诗人触动乡愁,吟咏成篇。王建《行见月》即是其中名篇。
“月初生,居人见月一月行”,新月一弯,悬于天幕。家人见月,自己已经行役一月。诗歌开端,诗人正在行途之中,却能凭借一眉月牙,由此及彼,把时间拓展到一月之前,一个月来的旅途劳顿、思乡情怀,尽在不言之中,容量顿时增加。又由己及人,悬想家人正在对月望远,一轮明月绾合起两地情思,空间又得到扩大,容量再次增加。寥寥数字,含蕴深长,开端看似平淡,内中自寓机巧。
“行行一年十二月,强半马上看圆缺”,诗人离家,并非偶尔奔走,短暂感伤,而是长年跋涉、四时郁闷。上文之“一月行”折入此层,哀苦情感愈益浓烈,层次加深一层。“行行”二字,直承上文“一月行”,使用顶真手法。其作用一则过渡一气贯注,加强前后内容之间的联系,二则音调谐和,增加语言乐感。“百年欢乐能几何,在家见少行见多”,《古诗十九首》曰:“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人生苦短,流年不再,短暂人生中能有几多欢乐?长年奔走在外,行旅匆匆,又把原本寥寥的人生乐趣斩头去尾、分剥肢解。如是感情麻木、无知无觉,还则罢了,偏又是感情丰富、神经敏锐。对人生欢乐的强烈追求被现实击得粉碎。幻灭之痛苦,不堪回首。诗歌至此,发出三重慨叹,虽然脱胎于古人,却能自出新意。情感复杂深沉,较前更进一层。
“不缘衣食相驱遣,此身谁愿长奔波?箧中有帛仓有粟,岂向天涯走碌碌?”于此点出违心奔走的原因:衣食所迫。即陶渊明所说的“心为形役”。形体生存的需要迫使诗人扭曲灵魂。形体虽存,心灵长泣。前两句正承题意,后两句宕开一步,反承题意。正反结合,将长年奔走的痛苦心情宣泄无余,而两个反诘句式,则更加突出了诗人愤激却又无奈的感情色彩。
“家人见月望我归,正是道上思家时”,诗人见月思家,却想象家人月下凝眸,心系行人,从侧面渲染自身思乡之情。然后再正面抒发思家心绪。若无这一侧面烘托,结句就索然无味。有此烘托,则再次以明月将两地亲人绾合一处,与开端呼应紧密,情思委婉,余韵不绝。
诗歌篇幅不长,布局却转折多变。由离家进至长离家,再进至违心离家,然后申足离家原因,结以思家。结构一气迭转,渐转渐深。同是见月思家,李白的《静夜思》含蓄蕴藉,点到即止,王建诗却刻露酣畅,淋漓尽致,这也体现出中唐诗对盛唐诗的不蹈故常,力求新变。
(何丹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