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军行(其一)原文
从军行(其一)
王昌龄
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坐海风秋。
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
从军行(其一)句解
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坐海风秋
古时边境上筑有高台,有敌人入侵的时候白天燃起狼烟,夜间则举火以示警报,这种高台就叫“烽火台”。“百尺楼”,指城墙上的戍楼,“百尺”形容其高,未必真的有百尺高,李白也曾经在自己的诗中写过“危楼高百尺”。两句寥寥十四字,就对戍卒所在的环境详尽地进行了描写。在广漠的边塞上,在边城的西边,矗立着一座了望和报警用的烽火楼。正是秋天的黄昏时分,有一位戍卒在战斗和执勤之暇,独自坐在戍楼上。这两句具有强烈的画面感。
虽然写了西北边塞的烽火台、戍楼、黄昏、秋风,但诗人的主要着眼点还在那个在戍楼上独自思家的士卒身上,尤其是在他的心理活动上。“独坐”一作“独上”。但这位戍卒坐在那里干什么呢?仅仅是闲暇无事静坐休息呢,还是要静静地领略一番从青海湖上吹来的带苦涩味道的风呢?“独”字透露了此中的消息。人在有心事的时候往往喜欢独处,一个人出去走走,随意散心,或坐在那里想心事。这个戍卒就是如此。他“独坐”戍楼,内心在想些什么呢?下边两句即顺理成章地自然带入,描述他的心事。
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
“关山月”一句是叙述句,是说独坐的戍卒又吹起了羌笛。诗人在句首特意标出“更吹”二字,就是明告读者,原来戍卒“独坐”不是空坐,而是有所思的。所思为何?那就是《关山月》乐曲所表现的情感。《乐府诗集》中说:“《关山月》,伤别离也。”戍卒为了抗御西北少数民族的入侵,来到边塞戍守,成年累月了望敌情,燃放烽火,行军打仗,不能与亲人团聚,尤其是家中还有娇妻独守空房,怎么能不让他牵肠挂肚呢?因此,在战斗勤务之暇,他面对长河落日,秋风萧瑟,思乡念妻的情绪十分浓烈。人的感情需要宣泄,他拿起当地特有的乐器羌笛吹奏一曲。“羌”在唐代殷璠编选的《河岳英灵集》中又作“横”。
但是,笛声并没有使他的思绪平息下来,妻子思念丈夫的愁容显现在他的脑海中,没有办法加以消除。他感情的闸门再也控制不住,一泻千里的情思喷涌而出。这就是那个戍卒的心理活动内容。戍边虽然是为了保卫国家的统一,民众的安全,但是将士们也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其思想情感是很复杂的。在本诗中,戍边和思乡并不矛盾,戍边日久,思家越切,但这种情绪并没有流于一味哀怨,而是哀而不伤,对人物内心世界的刻画更显得饱满。前面三句描写环境、叙事,采用了层层深入、反复渲染的手法,创造出一种气氛,为第四句直接抒情做铺垫,使这抒情的结句显得格外有力。
从军行(其一)题解赏析
【题解】
《从军行》组诗共七首,是作者边塞诗的代表作,高度概括地描述了唐军将士的军旅生活。“行”是汉朝乐府诗歌中的一种体裁,又称“歌行”。《从军行》本为乐府古题,属于《相和歌辞》的《平调曲》。据《乐府解题》说,这个诗题所写的大都是军旅中愁苦恨怨的情事。但后来的诗人借用这个古题所写的新作,虽说仍不离“军旅”生活,却不一定愁苦。王昌龄的《从军行》组诗便可视为对捍卫祖国的正义战争及其胜利的颂歌。
本诗从边疆戍卒的一个生活细节入手展开描写,刻画了其怀念家乡亲人的深挚情感。
【赏析】
在王昌龄的诗作中,边塞诗的数量并不是很多,但差不多首首是名篇。他的边塞诗有独特之处,拿他与边塞诗的代表作家岑参相比较,就可看出,他的关注点不在对征战生活和边塞风光的描绘上,而在对戍边将士思想感情的表现上。在他的笔下,边塞环境提供了人物心理活动的背景,而其诗歌的核心,却是在这个背景之下活动的人物的内心历程。
这首诗的开篇“烽火城西”点明了所描写的地点,笔法简洁。一缕笛声,对于闻笛人来说是景,但这景又饱含着“独坐”在孤楼之上的吹笛人所抒发的情。诗人巧妙地处理了状物与抒情的关系。诗中描写的时令正值秋季,时间又逢黄昏,这两个在中国古典诗词中最具代表性的感伤意象叠加在一起,大大地加重了诗中征人思乡情切不得归的惆怅气氛。诗人用这亦情亦景的句子,不露痕迹地完成了由景入情的转折过渡,显得巧妙而又自然。
对人物的描写,则从戍卒入手。前三句就戍卒一面描写,是实写;而第四句则跳开,写家中妻子对自己的思念,是虚写。本诗的主旨在于表现征人思乡怀土的感情,却没有从正面直接描写,而是跳开去,从家乡的妻子“万里愁”来反衬出征人自身无尽的惆怅。这种曲笔与虚写、实写相结合的手法,既避免从正面写起,又将征人和思妇的感情糅合到一起,形成一个整体,对于深刻表现人物心理活动起到了独特功用。诗人很擅长使用这种写法,他的《送魏二》三、四句,《卢溪别人》三、四句,也都是放开面前的别愁不写,而通过想像写被送之人在旅途中的愁思,欲解反结,艺术效果更佳。
在表现征人思想活动方面,诗人运笔十分委婉曲折。前两句描写的都是视觉方面的感受,诗中的景物描写比较静谧,加入幽怨的笛声,就显出了动态,颇富立体感。诗人又继续提到“关山月”,使这首著名的乐曲占满诗句里的听觉空间。缕缕笛声,在读者的思绪中响彻,既像游子的叹息,又像家乡亲人的呼唤。如此一来,环境氛围已经营造得很充分,末句的抒情也就水到渠成。
当代诗人李瑛曾将这首诗翻译成白话:“黄昏,独自登上/烽火城西高耸的戍楼/青海湖上,阵阵秋风/吹进了心头/更有那羌笛吹奏出/《关山月》忧怨的曲调/叫人怎么能消除这万里之遥的/夫妻相思的忧愁!”
【诗人名片】
王昌龄简介
王昌龄,字少伯,唐代京兆万年(今属陕西西安)人,约生于武则天圣历元年(698),约卒于唐玄宗天宝十五载(756),世称王江宁、王龙标等。
王昌龄出身于琅玡王氏。王氏本是南朝世族,但到王昌龄时,家世式微已久,父、祖几代都没有做官,家境较为贫寒。王昌龄曾自称“久于贫贱,是以多知危苦之事”(《上吏部李侍郎书》)。他早年在故乡躬耕读书,约在唐玄宗开元十一年(723)前后,短期盘桓于潞州和并州。之后几年内又漫游了西北边塞,曾经到过泾州、萧关、临洮、玉门关一带,足迹很可能还远涉葱岭以西的碎叶(今吉尔吉斯斯坦境内)。此后他就步入了仕途,担任的都是校书郎及丞尉一类的卑官,不可能再行如此之远。他的大部分边塞诗作,大约都作于此时。
开元十五年(727),王昌龄进士及第,然后任秘书省校书郎一职。其时,他与孟浩然已有交情,来往密切。后来,王昌龄因为对张九龄被罢相表示同情,得罪了李林甫等当朝权贵,遭贬岭南。途经襄阳时,孟浩然有诗《送王昌龄之岭南》:“洞庭去远近,枫叶早惊秋。岘首羊公爱,长沙贾谊愁。土风无缟紵,乡味有查头。已抱沉疴疾,更贻魑魅忧。数年同笔砚,兹夕异衾裯。意气今何在,相思望斗牛。”
开元二十八年(740)秋,王昌龄获朝廷大赦北返,途中游襄阳,访孟浩然。孟浩然此时正患疽病,后背生疮,病情渐好。两人见面后非常高兴,把酒叙别情。谁知孟浩然喝酒过多而导致病发,竟因此而死。在这期间,王昌龄还经过湖南岳阳,又结识了李白。他送李白诗《巴陵送李十二》:“摇曳巴陵洲渚分,清江传语便风闻。山长不见秋城色,日暮蒹葭空水云。”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欲知一个人的为人,则看他所交的朋友即可知。王昌龄既然和李白、孟浩然结为好友,他本人显然也是潇洒豪放、不拘于凡俗之人。王昌龄生前诗名早著,与当时名诗人交游颇多,交谊很深。除与李白、孟浩然的交往外,他还同高适、王之涣、王维、常建、李颀、岑参、储光羲等都有交谊。
同年冬天,王昌龄再次离京赴江宁(今属江苏南京)丞任,他被称为“诗家夫子王江宁”,即由此官位而来。此时他已与晚辈诗人岑参相识,离长安时,有《留别岑参兄弟》云:“江城建业楼,山尽沧海头。副职守兹县,东南棹孤舟。”岑参也写有《送王大昌龄赴江宁》,诗中为王昌龄的前路担忧:“泽国从一官,沧波几千里。”王昌龄途经洛阳时,又与綦毋潜、李颀等诗人交游,李颀有《送王昌龄》诗,结尾几句说:“夜来莲花界,梦里金陵城。叹息此离别,悠悠江海行。”
从《留别岑参兄弟》等诗中可以看出,王昌龄对江宁丞这一职务并不满意。他在《送韦十二兵曹》诗中也说:“县职如长缨,终日检我身。平明趋郡府,不得展故人。”大概由于王昌龄内心存有这种不满意的情绪,并不时发泄,所以才会出现“奈何晚节不矜细行,谤议沸腾,再历遐荒”(《河岳英灵集》卷中)的结果。
关于王昌龄的诗名,历史上有这样一个有趣的传说。开元年间,王昌龄与王之涣、高适非常要好。有一天天寒微雪,三个人一起去旗亭小饮。正好有一些梨园艺人和四位著名歌伎也来此会宴。王昌龄提议说,我们三人各擅诗名,可究竟谁更胜一筹呢?今天可看她们所唱谁的诗多,谁便为优。第一个歌伎唱的是王昌龄的“一片冰心在玉壶”(《芙蓉楼送辛渐》),王昌龄在壁上为自己画了一道。第二个唱的是高适的“开箧泪沾臆”(《哭单父望九少府》),高适也为自己画了一道。下一个歌伎唱“奉帚平明金殿开”(《长信秋词》),王昌龄又添得一道。王之涣说:“这三位都只是普通歌伎,唱的是下里巴人。应看最后那位最佳的歌伎唱的是谁的诗。如果她唱的不是我的诗,那我终身不与你们二位争衡了。”那名最出色的歌伎唱的果然为王之涣的“黄沙远上白云间”(《凉州词》),三人开心而笑。这就是有名的“旗亭画壁”故事。元代人还曾经将此传说编成杂剧上演。据明代胡应麟考证,“旗亭画壁”的故事不尽可信,主要的依据是开元年间这三位诗人没有聚首长安的机会。虽然如此,这条记载却也反映了三人当时的诗名及诗作的流传程度。王昌龄的诗在当时就颇受欢迎。
天宝七载(748),王昌龄由江宁丞再次被贬为龙标(今湖南黔阳)县尉。李白有《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一诗,寄予深切的同情与怀念:“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后逢安史乱起,王昌龄由龙标赴江宁,然后北上濠州(今安徽凤阳),在那里不知因何触忤了濠州刺史闾丘晓,被其杀害。诗人的一生就这样悲剧性地结束了。
作为一代诗杰,关于王昌龄的资料却留存很少。除了上文所说贬龙标外,他还不止一次遭过贬,至少还曾被贬到岭南,可惜具体时间和原因都不太清楚。《唐才子传》说他“晚途不矜小节,谤议沸腾,两窜遐荒”,《河岳英灵集》说他“再历遐荒”,《旧唐书》本传也说他“不护细行,屡见贬斥”,也都语焉不详。这位伟大的边塞诗人屡次遭贬斥,仕途极不顺利,更为可悲可叹的是,后来他连龙标尉这样一个小小的职务也没能保住,离任而去,竟为闾丘晓所杀。根据《旧唐书》、《唐才子传》等记载,王昌龄被害后,奉命讨伐安史叛军的唐朝重臣张镐救宋州之围,命令闾丘晓发兵支援。闾丘晓不听从命令,逗留不进。张镐得知宋州已陷,怒命手下将他杖击而死。临死前,闾丘晓以家有老母为由哀求,张镐道:“王昌龄也有母亲,谁来养活她?”闾丘晓便不作声了。
综观王昌龄的仕途,颇多坎坷波折。所谓“诗不穷人,然必穷而后工”,正是由于他数次被贬,曾遭贬到岭南及五溪蛮夷聚居之地,在荒僻的岭南和湘西生活过,又长期辗转于长江中下游黔、楚、吴、越地区,对那里的山水、树木、花草及民情风俗比较熟悉,所以在他的诗作中到处可见对楚风、越俗的生动描写。
据《旧唐书》本传和《新唐书·艺文志》记载,王昌龄有集五卷,然而这个集子早已失传。《全唐诗》收王昌龄诗四卷,共一百八十余首,《全唐文》收其文六篇。现在所能看到的王昌龄诗文,就是这些。
王昌龄虽然终生沉沦下僚,又屡遭贬黜,也受到过佛道思想的影响,但乐观进取、积极入世的儒家思想,在他的思想中仍然占据主导地位。他一生系心国事,渴望为国效力,“迩之事父,远之事君”、“达则兼济天下”是他恪遵不渝的信条,建功立业是他的人生理想,虽然屡受挫折,而壮志不衰。这种心情在他的诗中屡有抒发,如“忠贞抱生死”(《留别武陵袁丞》)、“忠贞何由伸”(《送韦十二兵曹》)、“行当务功业”(《别刘谞》)、“何当边草白,旌节陇城阴”(《江上闻笛》)等等。他还常常通过讴歌李广、王猛等历史人物,以及“气高轻赴难,谁顾燕山铭”(《少年行》之一)的英武少年、“黄沙百战穿金甲”(《从军行》之四)的戍边健儿,来表达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王昌龄生前诗名早著,尤其是他的七绝,在唐代诗坛上享有很高的声誉。他的绝句,即便放在整个中国古代诗歌史中来看,都是异常出色的。他通过自己杰出的创造力和成功的实践,大大开拓了绝句的领域,使这一体制短小的形式得到了充分发展,对后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其现存一百八十多首诗中,绝句就有八十多首,成就也最高,因而后世称他为“七绝圣手”。他的七绝,常常与李白的七绝相提并论。
描写边塞征戍生活,表现妇女的命运和心灵,是王昌龄的诗歌比较集中的两个主题。
他的边塞诗多采用乐府古题和易于入乐的七绝形式。不同于一般边塞诗歌仅仅停留在对边地景色的刻画,王昌龄诗中注重揭示征戍者的内心世界。他的边塞诗落笔高远,意象开阔,含蓄深沉,耐人寻味,其中最负盛名的是《从军行》和《出塞》两组七绝。
《从军行》中“青海长云暗雪山”一首,以战争的频繁、艰苦和漫长,反衬戍边健儿坚于金石的报国壮志。“大漠风尘日色昏”一首,则对秦汉以来边塞战争持续不断、无数兵士不得生还的历史进行深沉的思考。“烽火城西百尺楼”、“琵琶起舞换新声”两首,则抒写了战士久戍不归难免要产生的离恨乡愁。王昌龄的边塞诗从各个方面对唐代的边疆戍守生活进行刻画,与王之涣的《凉州词》相比,他的作品更加积极向上,更能体现出盛唐时那种雄浑有力的脉搏。而一首“秦时明月汉时关”的《出塞》,更是写得雄浑苍凉,千百年来不知鼓舞了多少爱国将士,激励过多少英雄豪杰。明代李攀龙认为,这首诗堪称唐人七绝压卷之作。
王昌龄的有些诗篇,还揭露了边地战争牺牲的惨重,诉说将士受到的不公平待遇,为他们呼吁和抗争。如《代扶风主人答》一诗,通过一位十五岁从军。暮年归来孤苦无依的战士的讲述,反映了府兵制对人民生活的破坏和戍卒的苦难。另一首长诗《箜篌引》,则真实地揭露了边将压迫境内少数民族的罪恶行径,表达了诗人永休干戈的美好理想。王昌龄这些歌行体作品同他的七绝一样,善于攫取最有典型意义的事件,运用极其精炼、概括的诗歌语言,铿锵悦耳的音律,深刻细致的笔法,描写人物的思想感情和内心世界,呈现出雄伟的气魄和生动的形象。在他的边塞诗中,王昌龄一方面满怀强烈的主观感情,将边塞生活理想化,用激昂的格调歌唱唐军声威;另一方面,又极写边塞生活中的艰难困苦,表现对下层兵士的关切,旗帜鲜明地揭露战争的灾难后果。
他表现妇女命运和心灵的诗,比如宫闱离别诗,又是另一种格调,字字白描,句句绮丽,情意悠长而深远,富于涵蕴,表现出高度的概括能力。王昌龄写过不少宫词,这些诗里的景物常有一种富丽堂皇的气象,所表现的感情则柔婉含蓄,非常切合宫词这种体裁。比起后来写有百首宫词的王建,毫不逊色。《春宫曲》、《西宫春怨》和《长信秋词》等宫怨诗,主要描写紧锁在帝王后宫、被剥夺了自由和幸福的女性们的可悲生活,“秋殿”、“珠帘”、“熏笼玉枕”等词句使人想到崇丽的殿宇,精致的服饰;但华堂玉阙,锦衣美食,只是遮掩她们囚徒般生活与玩物身份的一层外衣。诗人虽然由于种种局限,不可能将抨击的矛头指向封建帝王,但对于这些女性,他寄寓了深切的同情。
同上述宫词相比,《采莲曲》、《浣纱女》、《越女》等诗篇描写的则是民间女性的形象。诗人生动地再现了这些少女少妇操舟湖上、采莲溪间的欢快情景,那嬉戏弄水的憨态,清脆悠扬的欢声笑语,活脱脱地刻画出她们健美活泼的风姿、纯真爽朗的性格。这些诗篇如同盛唐江南水乡绝妙的人情风俗画。王昌龄善于捕捉典型的情景,善于概括和想像,语言圆润蕴藉,毫无藻饰,给人以清新优美的感受。他历经磨难,又到过许多少数民族地区,对各地各民族人民的生活深有体验。他的创作题材广泛涉及各地、各民族人民的广阔生活,并吸收民间文学的丰富营养。
二十世纪初,施章在《王昌龄的诗》一文中认为,王昌龄“虽然算不得意志极强的人”,“但他能将他当时所不满意的事实,详详细细地描写出来,使我们读者知道这些人间的痛苦,而起来积极地改革”。他把王昌龄表现人生痛苦的诗分为“表现战争”和“表现宫廷生活”两种。闻一多也曾对王昌龄诗歌进行过深入分析,他将王昌龄视为盛唐诗坛“个性最为显著”的两个作家之一(另一个是王昌龄的好友孟浩然)。他认为,“从文学技巧说,王昌龄和孟浩然可以对举”,但“浩然走的是清淡之路,昌龄走的是浓密之路”,而王昌龄在孟浩然之后提倡浓密,正符合盛唐诗风“由齐梁陈逐步回升到魏晋宋的古风时代”的发展趋势。在将王昌龄和谢灵运进行比较后,闻一多认为,“大谢炼字功夫极深,但尚不能堆成七宝楼台,完成这一任务的只有王昌龄了”,而且“昌龄在文字锻炼功夫上别有天地,比大谢成就更大”。在具体的艺术分析中,闻一多又指出,王昌龄诗给人的印象是“点”的写法,而且“使人读起来产生颤动的感觉”,这“可说是王昌龄的独创风格,功绩不可磨灭”。
应该着重指出的是,王昌龄在七绝这一诗体的发展上做出了特殊贡献。七绝虽起源甚早,初唐时也不乏佳作,但直到开元初年仍未臻成熟,未进入繁荣阶段。王昌龄对七绝创作作了卓有成效的探索和尝试,不仅在题材上有较大的开拓,而且通过他的努力开拓,七绝在概括生活容量、丰富表现能力、创造深厚内涵、描绘感人情境等方面,都有了长足发展。王昌龄的七绝,长于运用比兴、烘托、婉曲、含蓄等传统手法,善于将丰富的意蕴熔铸在短小的形式中,语言圆润,音调嘹亮,富于民歌气息,唐宋以后一直作为七绝的优秀范本而为后世作者所推崇,对诗坛产生深远的影响。他的七绝往往选取最精炼而又富有启发性的语言,含蓄而有余韵,给读者留下广阔的想像空间。正是由于他和李白等人成功的艺术实践,唐诗中七绝的数量才显著增加,蔚为大观。前人对他的这些突破和创新给予了高度赞赏,在谈到七绝时,往往将他和李白相提并论。清人宋荦在《漫堂说诗》中说:“三唐七绝,并堪不朽,太白、龙标,绝伦逸群。”清人王士禛在《艺苑卮言》中也说:“七言绝句,王少伯与太白争胜毫厘,俱是神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