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王阁诗原文
滕王阁诗
王勃
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滕王阁诗赏析
公元676年旧历九月,洪州(江西南昌)滕王阁修葺一新,正在举行隆重庆典。王勃即席作序,气定神闲,旁若无人,下笔千言,不多时便写下一篇空前绝后、震铄古今的骈文经典《滕王阁序》,四座皆惊,交口赞誉。据说原先阎伯玙都督是要让他的女婿露一手的,不料王才子当仁不让,即兴挥毫;阎公也颇有雅量,赞誉有加。其实,滕王阁不过是个切入点,与会其他人都是陪衬,王勃天赋的才华,瑰美的辞章,从容的风度与胸中横放杰出的丘壑江河,才是不朽的滕王阁,成就了文学史上的这段佳话。
《滕王阁诗》是这篇名序的结尾,采用了七律的体式。在七律体式初露峥嵘的初唐诗坛,虽说比五言只多了两个字,但是七律舒缓不迫,张弛有节,纵横捭阖,有更开阔的回旋余地与想象空间,滕王阁诗应是一时之选。王勃登临之日,距滕王建阁才不过四五十年,江山依旧,人事却非,俯仰今古,能不怃然?尤其置于千字骈文之后,长袖善舞,长歌当哭,非七言而何?为什么回肠荡气的刘邦的《大风歌》、项羽的《垓下歌》都用七言,屈原的骚体也以七言为主,大抵是由于文气吐纳所需,只有呜咽叱咤方能吐纳块垒不平之气,方能体现大时空的跨度与力度,方能充分展示诗人的气魄和才华。
《滕王阁诗》的立意并非记一事之功和一时之盛,而是感慨盛衰无常与世事沧桑,寓人生苦短修名不立之意。首联以衰写盛,从“佩玉鸣鸾罢歌舞”使人联想起昔日之美女如花,宾从似云,此所谓不写之写。有人认为写富贵须以冷落反衬,曲终人散,以“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白居易《宴散》)最为得体。那些佩戴着琳琅佩玉的美女到哪里去了呢?颔联则是以盛写衰,如序文所云:“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如此宏丽壮美的建筑由谁来主宰呢?时过境迁,人去楼空,唯有南浦的云、西山的雨来去匆匆而已。画栋珠帘,朝飞暮卷,表面的豪华掩饰不了内心的凄清。白居易《琵琶行》“血色罗裙翻酒污”也是以盛写衰,为“门前冷落鞍马稀”作铺垫。这种有无相生、虚实互补写法最剀切盛衰无常题旨,“此时无声胜有声”,更令人回味无穷。
无论绝句与律诗,第三句或第三联往往是全诗的关键所在。论文势是由转折而变化,论意境是从平面到立体,论时空是以有限驭无限。初唐诗人似乎比前代诗人更多了几分时空意识与全局观念,更多了几分对于自然与人生的感悟与思考,因此也就多了几分历史责任感与使命感。第三联“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这是写滕王阁的外部世界,超越那些画栋珠帘、红男绿女,从大自然的寥廓联想到人生的短暂,修名之难立,能不使人唏嘘流涕?刘禹锡的“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西塞山怀古》),似乎是它的翻版。如果说前两联写滕王阁的高峻,从实景从物象微观,取仰视角,那么这一联则是写滕王阁的渺小,从虚空从无限宏观,取俯视角。一切风流人物、名园胜会都将被时间之流淘尽,而存在只属于当今。这样,才与第四联“阁中帝子今何在”呼应,居高临下,俯仰古今,诗人的主体人格完全被凸显出来。李白的《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毛泽东的《沁园春•雪》“俱往矣”,这类句式纵横捭阖,叱咤风云,最适合表现一时的意兴与千古的风流。陈子昂的《登幽州台歌》亦复如是。王勃是说:古人已矣,有负如此大好江山胜景与如水年华,后来者应该警悚、自勉,不使时间之川空流。对照序文,“孟尝高洁,空余报国之情;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便可见其豪放不羁的气概。王勃才秀人微,当时才二十七岁,正当雄姿英发之时,这个“空”字有嗟叹,有惋惜,更有奋发踔厉之壮志,建功立业的雄心。全诗前两联纪实,后两联务虚,境界廓大,思想深邃,神采飞扬,逸兴遄飞,为整篇序文收了一个有力的豹尾!
前人称“王勃高华”(明陆时雍《诗镜总论》),滕王阁诗也是一篇高华的力作。
(方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