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琴师毛敏仲北行三首原文
送琴师毛敏仲北行三首(其一)
汪元量
西塞山前日落处,北关门外雨来天。
南人堕泪北人笑,臣甫低头拜杜鹃。
【注释】
“前”:《水云集》作“边”。
送琴师毛敏仲北行三首赏析
今存汪元量诗集,有两个最早的本子:一是《湖山类稿》五卷本,一为《水云集》。这首诗自《宋诗钞》以来,选家据《水云集》,多定为《钱塘歌》第二首,实误。今据《湖山类稿》径改为本题,并略加辨正。在《湖山类稿》中,《钱塘歌》仅一首,为七言八句,刘辰翁评其风格曰:“此诗脱老杜。”这首七言绝句,诗题不是《钱塘歌》,而排为《送琴师毛敏仲北行》三首七绝之一,刘辰翁亦有评语:“三诗似山谷。”但在《水云集》中,这首七绝却与那首七言八句摆在一起,总题为《钱塘歌》;《送琴师毛敏仲北行》的另两首,则诗、题皆佚。刘辰翁明说“脱老杜”的《钱塘歌》为“此诗”,“似山谷”的《送琴师毛敏仲北行》为“三诗”,可知《类稿》编排不误。《水云集》并列七绝、七古于《钱塘歌》下,两诗体制不一,则恐系传抄之误。
这首送别诗,写的是德祐之难中作者的悲愤心情。南宋亡国那几天,元军先自皋亭山进驻城北十五里,又以水陆舟师据守钱塘口,造成威逼形势;后移师湖州,与南北驻军三面钳制临安,以勒索降表和招谕未附州郡的手诏。首句中的“西塞山”,在今浙江湖州境。这里用西塞山指代湖州,实则指当时胁迫降国的湖州驻军。次句中的“北关门”,是临安北门,当初自皋亭山进驻城北十五里所造成的威逼之势正在“北关门外”。这两句并非写元军灭宋进兵的路线,而是借元军的部署抒写作者对伯颜挟重兵威迫宋主降国的悲愤。写诗时元兵当已移师湖州,故时间顺序可以倒后为前;又用“日落处”、“雨来天”这类阴暗凄凉的词语缀于“西塞山前”、“北关门外”,以烘托当时形势的严重,隐括南宋拱手亡国之惨。
但前两句主要是点明形势,渲染气氛,还没有充分表达作者的感情。第三句“南人堕泪北人笑”,补足了前两句,使悲愤达到顶点。“南人堕泪”,不只是亡国臣民一般的伤心落泪,而有如“少陵野老吞声哭”,是郁结心胸极度悲痛的吞声堕泪!“北人笑”也不是胜利者一般的欢笑,而是眼见无士卒抗守,无大臣殉国,兵临城下,不发一矢,竟可玩南宋君臣于股掌之上的无限满足的纵声狂笑!“南人堕泪”与“北人笑”强烈对比,深刻地表达了面对如此亡国的极度悲愤。
毛敏仲何许人,又何事北行,皆失考。既同为琴师,汪元量能悲歌慷慨、一诉衷曲于此君之前,其品格情操当亦如之。所以作者在唤起友人的悲愤感情之后,接着用杜甫的《杜鹃》诗意共勉。蜀中传说,古帝杜宇归隐亡去,其魂化为鹃,蜀人因闻鹃啼而怀念杜字。安史乱中,两京陷落,乾元二年(759)杜甫避难入蜀,曾闻鹃下拜,借蜀俗寄故国之思:“我见常再拜,重是古帝魂”,“身病不能拜,泪下如迸泉。”“臣甫低头拜杜鹃”句正用此意。这是说毛敏仲要离故都北行了,自己也难卜去所,但不管到哪里,都会像杜甫低首拜杜鹃那样,永远怀念宋室。汪元量有真切的亡国之痛,眷怀故主,始终不渝。这首送别诗,不写离愁别绪,亦无排遣宽慰语,在凄凉婉转的诗句中,宣泄他的亡国之痛。这正是身世家国之恨随事倾泻的汪诗特色。
(程一中)
【作者】
汪元量:(1241—约1317)字大有,号水云,一说水云子,临安钱塘(今浙江杭州)人。咸淳进士。南宋末,以善琴供奉内廷。元灭宋,随三宫被虏北去。曾访文天祥于狱中。后为道士南归,往来于匡庐、彭蠡间。所作多纪实诗篇,述亡国之痛。有《水云集》、《湖山类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