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责子》原文翻译赏析

来源:网络整理 时间:2024-09-12 13:20

责子原文

责子

陶渊明

白发被两鬓,肌肤不复实。

虽有五男儿,总不好纸笔。

阿舒已二八,懒惰故无匹。

阿宣行志学,而不爱文术。

雍端年十三,不识六与七。

通子垂九龄,但觅梨与栗。

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

【注释】

[1]白发被两鬓,肌肤不复实:意谓已不年轻矣。被:覆盖。不复实:肌肤松弛,不再坚实。

[2]总不好纸笔:意谓都不爱学习也。

[3]故:仍然。无匹:无比。

[4]行志学:行将十五岁。《论语·为政》:“吾十有五而志于学。”

[5]文:书籍。《国语·周语下》:“小不从文。”韦昭注:“文,诗书也。”《论语·学而》:“行有馀力,则以学文。”何晏注引马融曰:“文者,古之遗文也。”《汉书·孙实传》:“前日君男欲学文。”颜师古注:“文谓书也。”文术:泛指学问。

[6]垂:将近。

[7]天运:天命。《后汉书·公孙瓒传论》:“舍诸天运。”注:“天运犹天命也。”

[8]杯中物:指酒。

【句解】

白发被两鬓,肌肤不复实

自己年已五十,白发布满了双鬓。肌肤也已松弛,不再坚实丰满。

这两句写老相写得很好,特别是后一句说肌肤的状况,极少有人道出。年仅五十而如此衰老,与耕田的辛苦和生活的贫困应该是有关的。

虽有五男儿,总不好纸笔

有五男绕膝,得享天伦之乐,本来是很幸福的事。然而让诗人失望的是,五个儿子却没有一个喜欢读书写字。

这一句是整体写五子,下面几句则分别描述每个儿子的情况。

阿舒已二八,懒惰故无匹

老大阿舒已年满十六,却懒惰得要命。

“故”,仍然;“无匹”,没有人比得上。“匹”字的字形近于“二”、“八”的组合,这里用了一种近似文字游戏的析字修辞法。

阿宣行志学,而不爱文术

老二阿宣也快十五岁了,可就是不爱读书写文章。

“文术”,指读书、写文章之类的事。“行”,行将、快要;“志学”,十五岁。用“志学”指代年龄,典出《论语·为政》:“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本句使用“志学”语意双关,暗示阿宣到了“有志于学”的年龄却无志于学。

雍端年十三,不识六与七

雍儿、端儿都十三岁了,却还不识数,连六与七都数不过来。

两儿同龄,可能为孪生兄弟或异母所出。六与七相加等于十三,这里又用了一种数字离合的文字游戏手法,说明诗人这种描述可能有夸张、开玩笑的成分。

通子垂九龄,但觅梨与栗

最小的通子也快九岁了,成天却只知道贪吃贪玩,不知其它。

“垂”与前面的“行”义同,都是将近的意思。“但觅梨与粟”一句又暗用“孔融让梨”的典故。《后汉书·孔融传》注引孔融家传,谓孔融四岁时就知让梨。阿通九岁了还只知寻梨觅枣,可见其愚笨,显然不可能像孔融那样早慧早熟。

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

将儿子们一一数落了一番后,作者感到很失望。有什么办法呢?大概天意如此吧。既然这样,那就姑且喝下杯中酒,聊以宽解。

陶渊明《与子俨等疏》说:“余尝感孺仲贤妻之言,败絮自拥,何惭儿子?”汉朝的王霸(字孺仲)归耕之后,一天朋友的儿子来看他,容光焕发,举止谈吐显得很有教养;王霸再看看自己的儿子,头发蓬松不加修饰,不懂礼节,觉得很惭愧。他的妻子对他说:“你既立志不做官,靠耕田过活,那么儿子的蓬头不懂礼节是当然的,怎么忘了自己的志向而为儿子惭愧呢?”陶渊明为儿子们的表现感到惭愧,或许更多的是对自己命运的自嘲吧。

陶渊明《责子》原文翻译赏析

责子赏析

【赏析1】

杜甫《遣兴》曰:“陶潜避俗翁,未必能达道。观其著诗集,颇亦恨枯槁。达生岂是足,默识盖不早。有子贤与愚,何其挂怀抱。”黄庭坚《书渊明责子诗后》曰:“观渊明之诗,想见其人岂弟慈祥,戏谑可观也。俗人便谓渊明诸子皆不肖,而渊明愁叹见于诗,可谓痴人前不得说梦也。”此后或为杜辩,或为黄辩,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莫衷一是。霈案:渊明期望于诸子甚高,而诸子非僶俛于学,盖事实也。然渊明并不过分责备之。失望之中,见其谐谑;谐谑之馀,又见其慈祥。一切顺乎自然,有所求而不强求,求而得之固然好,不得亦无不可。渊明处世盖如是而已。

【赏析2】

这首诗大约是陶渊明五十岁左右时作。责子,就是对儿子的责备、批评。

诗先说自己老了:“白发被两鬓,肌肤不复实。”“被”,覆盖。说:白发已布满了两鬓了,肌肤松弛也不再丰满了。这两句写老相写得好,特别是后一句少见有人道出。后面是写儿子不中用:“虽有五男儿,总不好纸笔。”总写一笔五个儿子不喜读书,不求上进。下面分写:“阿舒已二八,懒惰故无匹。”阿舒是老大,十六岁了,而懒惰无比。“故”,本来,一向。按,“匹”字的字形近于“二”、“八”之合,这里用了析字的修辞法。“阿宣行志学,而不爱文术。”阿宣是老二,行将十五岁了,就是不爱学写文章。“文术”,指文章技艺。按,用“志学”指代年龄,是出自孔子“吾十有五而志于学”的话。这里语意双关,到了“志学”的年龄而不志于学。“雍端年十三,不识六与七。”雍、端是两个孩子的名字,他们都十三岁(可能为孪生兄弟或异母所出)了,但不识数,六与七都数不过来。按,六加七等于十三,这里用了数字的离合。“通子垂九龄,但觅梨与栗。”通子是老五,快九岁了,只知贪吃,不知其它。“垂”与前“行”义同,都是将近的意思。按,这里用了“孔融让梨”的典故。《后汉书·孔融传》注引孔融家传,谓孔融四岁时就知让梨。而阿通九岁了却是如此,可见蠢笨。作者将儿子一一数落了一番后,感到很失望,说“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杯中物”,指酒。这两句意思是:假若天意真给了他这些不肖子,那也没有办法,还是喝酒吧。

这首诗写得很有趣。关于它的用意,后代的两个大诗人有很不相同的理解。一个是杜甫。他在《遣兴》中写道:“陶潜避俗翁,未必能达道……有子贤与愚,何其挂怀抱。”这是说,陶渊明虽是避世隐居,但也并未进入忘怀得失的境界,他对儿子品学的好坏,还是那么关心的。一个是黄庭坚。他在《书陶渊明〈责子〉诗后》说:“观陶渊明之诗,想见其人岂弟(同恺悌,和乐安闲的意思)慈祥、戏谑可观也。俗人便谓陶渊明诸子皆不肖,而陶渊明愁叹见于诗,可谓痴人前不得说梦也。”杜甫的意见是认为《责子》此诗是在批评儿子不求上进,而黄庭坚予以否认,细味此诗并联系其它作品,似乎杜甫的意见还不能完全否定。诗题为《责子》,诗中确实有对诸子责备的意思,作者另有《命子》诗及《与子俨等疏》,对诸子为学、为人是有着严格的要求的。陶渊明虽弃绝仕途,但并不意味着脱离社会、脱离文明、放弃对子女教育的责任,他还有种种常人之情,对子女成器与否的挂虑,就是常情之一。杜甫是从这个意义上理解此诗的。但是,杜甫的理解又未免太认真、太着实了些。批评是有的,但诗的语句是诙谐的,作者不是板着面孔在教训,而是出以戏谑之笔,又显出一种慈祥、爱怜的神情。可以说,儿子的缺点都是被夸大了的,漫画化了的,在叙说中又采用了一些有趣的修辞手法,读者读着时忍俊不禁,可以想见作者下笔时的那种又好气、又好笑的心情。不妨说,这是带着笑意的批评,是老人的舐犊情深。这样看来,黄庭坚的体会又是颇为精妙的。

用诗来描写儿女情态,首见左思《娇女诗》,唐代不少诗人都写有这方面作品,陶渊明起了推波助澜作用。这对诗歌题材的扩大及日常化是有不可低估的意义的。

(汤华泉)

【赏析3】

这首诗写得非常幽默、诙谐,可见出陶渊明性情的另一面。表面看,他的几个孩子似乎都很不成器,但这种描写不能太当真。本诗的整体风格是诙谐的,孩子们的缺点显然被诗人有意夸大了、漫画化了。他在叙说中又采用了一些有趣的修辞手法,更让人忍俊不禁,可以想见作者下笔时那种又好气、又好笑的心情。

对于这首诗,后人有不同的理解。杜甫似乎并没有看出陶诗是在开玩笑,所以他在《遣兴》诗中说:“陶潜避俗翁,未必能达道。观其著诗集,颇亦恨枯槁。达生岂是足,默识盖不早。有子贤与愚,何其挂怀抱。”但黄庭坚便很清楚陶诗的幽默之处,他在《书陶渊明〈责子〉诗后》中说:“观渊明之诗,想见其人岂弟(按:‘岂弟’同‘恺悌’,意谓和乐安闲)慈祥,戏谑可观也。俗人便谓渊明诸子皆不肖,而渊明愁叹见于诗,可谓痴人前不得说梦也。”此后评论者或为杜辩,或为黄辩,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莫衷一是。今人袁行霈《陶渊明集笺注》说:“渊明期望于诸子甚高,而诸子非僶俛于学,盖事实也。然渊明并不过分责备之。失望之中,见其谐谑;谐谑之余,又见其慈祥。一切顺乎自然,有所求而不强求,求而得之固然好,不得亦无不可。渊明处世盖如是而已。”孰是孰非,读者自可细细品味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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