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禅暮归书所见二首原文
栖禅暮归书所见二首
唐庚
雨在时时黑,春归处处青。
山深失小寺,湖尽得孤亭。
春着湖烟腻,晴摇野水光。
草青仍过雨,山紫更斜阳。
栖禅暮归书所见二首赏析
唐庚和苏轼是同乡,身世遭遇也有些相似,人称“小东坡”。苏轼曾谪居惠州数年,唐庚因受知于张商英,张罢相后他也被贬惠州多年。这两首五绝就是他贬惠期间所作。题内“栖禅”,是惠州的一座山。诗写游栖禅山暮归所见景物。
第一首起句写岭南春天特有的气候景象:刚下过一阵雨,天色似乎明亮了一些;但旋即又阴云漠漠,在酝酿着另一阵雨。这变幻不定、时雨时停、时明时暗的天容和欲下未下的雨意,只用一个白描句子,便真切形象地表现出来。“在”字是个句眼,读来却感到自然浑成,不见着意的痕迹。
次句“春归处处青”,由天容写到野色。春回大地,处处一片青绿之色。“归”既可指归去,也可指归来,这里用后一义,传出喜悦之情;缀以“处处青”三字,欢欣之情更溢于言表。作者《春归》云:“东风定何物?所至辄苍然。”“所至”句亦即“春归处处青”的意思。不过《春归》诗强调春风的作用,本篇则泛言春归绿遍。结合上句体味,似暗示这种时下时停的春雨有滋润万物的作用。
第三句“山深失小寺”,正面点到栖禅山。句中“小寺”,当即栖禅寺。题曰“暮归”,则栖禅寺在白天游览过程中已经去过,这里说“失小寺”,当是暮归回望时,因为山峦重叠,暮霭朦胧,已不复见日间所游的小寺。山深,寺小,故用“失”字表达。这里透出了诗人对日间所历胜景的留恋,也隐约流露了一丝怅然若失的意绪。
末句“湖尽得孤亭”,与上一句相对。上句是回望所见,下句是前行所遇。湖,指惠州丰湖,在城西,栖禅山即在丰湖之上。诗人在暮归途中,信步走到丰湖尽头,忽然发现有一座孤亭,不觉感到喜悦。三四句连读,一方面是恍然若失,一方面却是欣然而遇,这中间贯串着诗人的“暮归”行程。
第二首起句“春着湖烟腻”,紧承上首结尾,仍写丰湖。春天来了,湖上缭绕着一层带有浓重湿意的烟霭,给人一种化不开的粘腻之感。句末的“腻”字固然是刻意锤炼,表现了春日南方卑湿之地的烟雨迷蒙,“着”字也同样是着意经营。春天,仿佛将它的灵魂与生命附着于湖烟之上,使湖烟也变得粘腻了。
次句“晴摇野水光”,写田野上的水流或湖塘在春天晴光的照映下,波光粼粼,摇曳不定。“摇”字不仅富于动态感,而且透出诗人的一份愉悦感。随着水光的摇动,诗人的心似乎也荡漾着一片春天的晴光。
“草青仍过雨”,第三句又回到天气的变幻。草色青绿,一片春意,而时停时下的雨在行程中又掠过了一阵。经过雨的洒洗,草色显得更青了。“仍”,再、又的意思。
“山紫更斜阳。”傍晚时分,烟霭凝聚,山色显得青紫,紫由返照而来,王勃《滕王阁序》有“烟光凝而暮山紫”之句,可与此参证。雨后斜阳的返照,使暮山更增添了姿媚和色泽。“更”字与上句“仍”字相应,突出斜阳的作用。
这两首诗,前首由天气写到山容湖景,后首由湖景写到变幻的天气和绿野紫山。“暮归”是所写景物的贯串线索。两首在写法上都明显偏于实写刻画,与唐代绝句多主空灵蕴藉有明显不同。两首均用对起对结格式,一句一景。表面上看,似乎各自独立,不相连属。实际上,所写景物不但为春日所共有,而且带有岭南地区春天晴雨变幻以及“暮归”这个特定时间的特征。因此,尽管各个画面之间没有明显的过渡与联系,但这些图景给读者总的感受是统一的。读者不但可以从中看到岭南春归时烟腻水摇、草青山紫的美好春色,而且可以感受到诗人对此的喜悦之情。这种以刻画实境为主、一句一景、似离实合的写景手法,在杜甫入蜀后的不少绝句中可以遇到。
(刘学锴)
【作者】
唐庚:(1070—1120)字子西,眉州丹棱(今属四川)人。绍圣进士。受知张商英,擢提举京畿常平。商英罢相,贬惠州,会赦北归,道病卒。文采风流,有“小东坡”之称。有《三国杂事》、《唐子西集》、《唐子西文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