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韵子瞻不赴商幕三首原文
次韵子瞻不赴商幕三首(其二)
苏辙
南商西洛曾虚署,长吏居民怪不来。
妄语自知当见弃,远人未信本非才。
厌从贫李嘲东阁,懒学谀张缓两腮。
知有四翁遗迹在,山中岂信少人哉!
次韵子瞻不赴商幕三首赏析
嘉祐六年(1061)苏辙兄弟都参加了制科考试。苏轼入三等(实为最高等,一二等为虚设),除大理评事、凤翔签判。苏辙由于在《御试制科策》中激烈抨击仁宗皇帝,在朝廷引起轩然大波,进行了一场激烈的争论。司马光认为苏辙“指正朝廷得失,无所顾虑,于(御试)四人之中最为切直”,主张列入三等。胡宿却认为苏辙以致乱之君况盛世,力请黜之。后来由于仁宗的干预才达成妥协,列入四等下,除商州(今属陕西)军事推官,即题中所说的“商幕”。但知制诰王安石认为苏辙袒护宰相,专攻人主,不肯撰词。苏辙对朝廷大臣不能容直言深感失望,后来诏命虽下,他却奏乞留京养亲,辞不赴任。嘉祐七年十月苏轼作《病中闻子由得告不赴商州三首》,苏辙的次韵诗三首就作于其后不久,这里选的是其中的第二首。
首联写“不赴商幕”。嘉祐五年苏辙曾被命为河南渑池县主簿,因应制科考试而未赴任。渑池在洛水之西,故称西洛。现在又被命为商州军事推官,商州在渭水之南,故称南商。因均未到任,故说“虚署”。苏轼原唱有“近从章子(章惇,时为商令)闻渠说,苦道商人望汝来”句,苏辙次句即针对这两句说的,置一“怪”字,很自然地转到写“不来”之因。
颈联即写“不赴商幕”的缘由。“妄语”指他的《御试制科策》。在这篇对策中,苏辙批评仁宗“无事则不忧,有事则大惧”;“宫中贵姬以千数,歌舞饮酒,欢乐失节”;“择吏不精”,“赋敛繁重”,“一物已(以)上莫不有税”;“惑于虚名而不知为政之纲”,只顾“邀美名于后世”;等等。这些指斥可谓深入骨髓。苏辙晚年在其自传《颍滨遗老传》中回忆说:“策入,辙自谓必见黜。”“自知”二字颇有斤两,意谓我早就料到朝廷容不得直言,必被贬黜。苏轼原唱“策曾忤世人嫌汝”,“答策不堪宜落此”,亦指“当见弃”。这篇“妄语”对苏辙一生的影响非常深远,不仅迫使他当时辞官,而且使得这位少年志士“自是流落凡二十余年”(苏辙《遗老斋记》)。对句“远人未信本非才”,含蕴也非常丰富。这既是自谦之词,说自己是因为“非才”,故“不来”商州,也就是第一首所说的:“怪我辞官免入商,才疏深畏忝(有辱)周行(仕宦行列)。”但这同时也是反语,借“远人未信”表明自己“见弃”不是因为“非才”,而是因为“妄语”。
颔联是写他对“见弃”的态度。这里用了两个典故。“贫李”指唐代诗人李商隐。他早年任令狐楚的从事,深受礼遇。楚殁,其子令狐陶为相,因党争关系而不满李商隐依附李德裕,有意疏远他。重阳日李谒令狐陶,不得见,题《九日》诗于壁,末二句说:“郎君官贵施行马,东阁无因再得窥。”“谀张”指唐代宰相张说,“缓两腮”即缓颊,指婉言阿谀。张说早年直言敢谏,被唐玄宗誉为“言则不谀,自得谋猷之体”。但后来因“承平岁久,志在粉饰盛时”,“首建封禅之义”(《旧唐书·张说传》)。苏辙用这两个典故,表示自己虽“见弃”,但决不会像李商隐那样自嘲“东阁无因再得窥”;也不会像张说那样由直言“不谀”变为奉承阿谀,缓颊而不再批评时政。苏辙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在第三首中说:“近成《新论》无人语,仰羡飞鸿两翅差。”意谓能飞到兄长苏轼身旁,探讨自己的近作《新论》就好了。苏辙不但没有放弃自己的主张,而且在《御试制科策》等的基础上写成《新论》三篇,进一步发挥了自己的政治主张。
如果说颔联是紧扣“见弃”讲的,那么尾联就是由“非才”生发开去的。四翁指汉初隐士商山四皓。意思是说商州是四皓隐居之地,至今还有遗迹。自己虽未赴任,但当地决不缺乏人才。这既是谦词,也是对“商人望汝来”的答复。
这首诗代表了苏辙一生直言敢谏的精神。诗中满含激愤的情绪,但用语很婉转,含蓄蕴藉,不露不张,颇能代表他的诗风。
(曾枣庄)
【作者】
苏辙:(1039—1112)字子由,一字同叔,号颍滨遗老,眉州眉山(今属四川)人。苏洵子。嘉祐二年(1057)进士。神宗时反对王安石新法。哲宗时官至尚书右丞、门下侍郎。徽宗时辞官。其文汪洋澹泊,为“唐宋八大家”之一。与父洵、兄轼,合称“三苏”。有《栾城集》、《春秋集解》、《诗集传》等。